坊カイ篇与和也的游戏

今天又打算去和也家玩，连门铃都没按就直接推门而入，结果和正在吃吐司的和也四目相对。
要是往常，我肯定会嘲笑他"又吃这种寒酸东西！"之类的话，但这次却犹豫着没开口。

「………………」

因为和也正在吃的吐司，既不是烤过的吐司也不是别的什么，就是一片白乎乎软趴趴的生面包。
倒也不是非要他抹上黄油果酱配红茶搞得多优雅。但为啥连烤都不烤就直接啃白面包啊。
桌上勉强摆着个盘子，反而更显得空落落的。

"......搞什么啊"

面对这惨淡得令人无语的光景，正当我无言以对时，用将死山羊般的表情啃着干面包的伊藤开司突然嘟囔了一句。

该问搞什么的是你才对吧。
一个上了年纪的男人弓着背坐在桌前，窸窸窣窣地啃着干面包。
这已经完全称不上是报复了。太惨了。

还有，我注意到房间不知为何很暗。
来时的路上，夕阳将天空染得通红，现在太阳快落山了，光线变得昏暗。
可你连灯都不开在搞什么啊。
夕阳泛着淡红照进昏暗房间。以及穿着内裤吃饭的 Kaiji。

可偏偏这样还他妈该死的合适。
不，我早知道了？
除了在生死攸关的豪赌时刻外，开司就是个低于平均水平的渣滓。
但即便如此我也不想看到这个啊。
好可怕。悲惨得令人恐惧。

"呜…………"

我呆立在玄关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见开司那样呻吟着垂下头，手里还攥着干面包。

大概他是觉得干啃面包的自己很可悲吧，偏偏这副模样又被我撞见，更是难堪至极。
或许像往常那样揶揄他几句反而更好。
可我却连这都做不到，下意识就避开了开司手中那块干面包的视线——若说致命伤，这大概就是最致命的一击了。

“那个…不烤一下吗？面包”

暂且脱了鞋踏上三合土地面，一边说着这样的话一边走进房间。
明明见过他涂着人造黄油吃吐司的样子。那时完全没感到任何悲怆感，可仅仅因为没烤过，为什么差别就这么大呢。

“……坏掉了”
"诶？"

啊，烤面包机？
和也家那台老古董烤面包机，确实给人一种随时都可能寿终正寝的感觉。

"你倒是说啊……"
"咦？什么什么？"
"说出来啊……！像平时那样说我啊……说什么'又在吃穷酸饭'之类的话啊……！！"
「………………」

哎呀——这话我可说不出口。

打工的工资日还没到，仅剩的几片面包作为口粮，偏偏烤面包机坏了，既没有其他吃的也没钱买。看着这个男人只能干啃生面包的样子，这种话怎么说得出口。
因为怎么说呢，一点都笑不出来。

实在受不了这尴尬气氛，我脱口而出"啊—其实我也挺喜欢吐司面包的"之类的话，结果开司那双吊梢眼瞪得更大了，恶狠狠地盯着我。
喂喂，这也太吓人了吧。

"要不要开灯？"

窗外天色渐暗，想着至少开灯让房间亮堂些，或许能显得不那么糟，便伸手去拉电灯开关的拉绳。
现在大概只有这里还能看到拉绳开关的照明灯了吧，这么想着咔嗒一声拉动绳子，荧光灯便开始特有的忽明忽暗闪烁。
接着在最后发出啪的一声格外响亮的动静后，灯光就此熄灭，房间又回到了昏暗之中。

「…………诶？」

搞不清状况又拉了一次绳子，岂止是亮不起来，连闪烁都不再有了。
咔嗒咔嗒地拉了几次绳子，好吧，我明白了。
荧光灯好像坏了。

「………………」

正想着该怎么办，就这么呆站着，随着太阳西沉，房间里越来越暗。
黄昏时分转瞬即逝，等太阳完全下山后，只能依靠窗外街灯照进来的微弱光线，勉强看清彼此的脸。

卡伊吉不自觉地看了一眼，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嘴角微微颤抖着。

“……………………”

场面太过惨烈，尴尬得让人无法直视。
明知不该这样，我还是迅速移开了视线，结果听见卡伊吉喉咙深处发出"呃"的抽气声，随即"哇"地一声趴在桌上哭了起来。

"你不懂......对你来说......我的感受根本......！"

以完全不像成年人的架势抽泣着的开司，当我耐心地持续抚摸他的后背时，虽然喉咙深处还在微微颤抖，但呜咽声渐渐平息的开司连头都不抬就开始骂骂咧咧。

要说不知道也确实不知道。
在断电的昏暗房间里啃生吐司的经历，我可从来没有过。

嘛，不过我想比起那种处境本身，开司更无法忍受的是被我看到那种狼狈相，甚至还被当成易碎品般小心翼翼对待吧。

"才没有……我才不凄惨！我一点都不凄惨……！"

我明白了所以快住口。你越这么说反而显得更凄惨。

"要不要去吃点东西？"
"不需要……！谁要你的施舍……！"

试着说些讨好的话哄他开心。
要是往常他肯定会说"既然你这么坚持那好吧"之类的话，装模作样地端着架子却又暗爽着配合，现在却完全闹别扭似的，趴在桌上不肯起来。

"我想吃烤肉嘛——"
"自己去啊...你可是大少爷...吃得起！烤肉也好，什么都行！！"

喂喂，这下可真是无计可施了啊。

其实我并没有要嘲笑和也的狼狈相的意思。
或者说，我根本不觉得他狼狈。只是画面太过冲击一时语塞罢了——无论是啃生吐司还是咬牛皮靴，都不会让和也的价值有丝毫贬损。
这个男人有着绝不会因此动摇的份量。

我就是喜欢这样的开司才会来陪你玩的，事到如今可别为这点小事就发脾气啊。
不过嘛，他这副生气的模样，八成是因为太丢脸被看光后恼羞成怒吧。

我挨着开司坐下，啪嗒啪嗒轻抚他的脑袋。虽然听动静他好像已经止住眼泪了，却还是把脸埋在臂弯里不肯抬头。
看来是觉得自己哭得像个白痴太羞耻，结果错过了抬头的时机呢。

"你可是个少爷，有钱人，既会烤面包又能开灯......"

不过就算不是有钱人，大多数人应该也都会烤面包和开灯吧。

大概是因为房间里太暗了，才让这种沉闷的气氛更加浓重吧，我掏出手机给在外面待命的黑衣人打了个电话。

"去买个荧光灯来"

电话那头传来关于种类之类的讨论，但我根本分不清，就只说了句"要圆的那种"，然后让他随便全买回来。听到这话，开司微微偏过脸露出眼睛，又嘟囔了句"有钱人真讨厌"之类的话。

虽然说的话不可爱，但哭得微微发红的眼睛和浮肿的眼皮倒是挺可爱的——这么想着，我抓住他的肩膀把他拉了过来。
刚才还死死咬着桌沿不放的开司，此刻身体已经完全卸了力，一搂过来就软绵绵地靠在了我身上。

"去吃烤肉吗？"
「………………不去」

本以为他心情稍微好转了些，便再次询问，可开司却用闹别扭般的语气这样回绝了。

「为什么嘛为什么」
「我和你们不一样。和你...不能随随便便就去吃...什么烤肉的」
“…………”

他那些装模作样的说辞，说白了就是"反正我是个穷鬼吃不起这么贵的东西"的意思吧。
看来他还没从打击中恢复过来，整个人都变得阴阳怪气的。

这时候要是说"我请客"之类的话只会火上浇油，该怎么办才好呢。
我倒是饿了啊。

“喂，我说，Kaiji，要不要玩和也？”
“………啊？”

我本想着随便哄哄他、顺顺毛，过会儿他心情自然就会好转，便随口说出了这句话。
但话一出口，不知为何觉得这真是个绝妙的主意。

你既然说什么"跟你不一样"之类的废话，那跟我在一起不就得了。

"和也游戏。没听说过吗？抽中的人可以扮演和也哦。"

这种只有内部人才知道的游戏，开司当然不可能听说过。但当我用"这是常识吧？"的语气说出来时，开司眨巴着眼睛表现出兴趣，把原本瘫靠在我身上的身体撑起来重新坐好。

"抽签决定谁可以扮演和也。这就是和也游戏。"

发现扑克牌滚落在床角，伸手将它拾起。
接着，他从牌堆中抽出小王和黑桃 A，将它们背面朝上并排放在桌面上。

“中的人是和也吧。”

说完这话，和也便露出思索的神情，低头看向那两张扣着的扑克牌。

"…………这对你根本没好处吧"

嘛，话是这么说。我可是和也啊。

"有什么关系嘛。反正只是个游戏而已。又不用考虑什么好处不好处的"

虽然我轻描淡写地说着并催促他，但开司依旧板着脸，像是突然对扑克失去兴趣般移开了视线。

"选哪边？"

我执拗地从侧面摇晃着闹别扭的凯吉，终于让他败下阵来。凯吉连看都不看扑克牌一眼，用一副无所谓的态度随手选了"这边"。

翻开凯吉选的那张，结果出现了鬼牌。
说起来，我们压根没定好哪边才算中奖呢。

“抽到的是开司呢。那现在开始开司扮演和也——”

如果是鬼牌和 A 的话，不管抽到哪张都算中奖吧。

就算试着用玩笑的语气说出来，开司也完全提不起劲地回着“哦这样啊”。

“和也饿了就会去吃烤肉——我们去吃烤肉吧”

说完便站起身，抓住开司的手腕用力一拽，开司露出些许不情愿的表情挣扎着。
不过那真的只是象征性抵抗了一下，他很快就顺着力道站了起来。

虽然摆出一副闹别扭的样子，但显然抵挡不住烤肉的诱惑，装模作样地嘟囔着跟了上来。
要是不强硬邀请他肯定不会去，可要是真这么做了，他那垃圾般的自尊心又会作祟，让他摆出垂头丧气的窝囊样。

真是个麻烦的家伙。

"不好意思！再来一杯生啤！"

把一直假装不情愿的 Kaiji 硬拽到烤肉店后，起初他还说着"我其实..."之类的话，但在灌下两扎啤酒后突然就精神起来了。

"再加份牛肋排！我现在可是和也哦！"

看来只需一点酒精，再加上"这不是被请客，而是我赢得游戏后应得的权利"这种自我说服的歪理，开司那垃圾般的自尊心就轻易沦陷了。

他内心似乎还是有点挣扎，动不动就像找借口似的强调"因为我可是和也啊！"
嘛，虽然这借口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的，大概只是自我安慰罢了。

"哈——"

看着暴饮暴食后正揉着胃部的开司，虽然觉得他傻乎乎的，但那份快乐的模样比什么都重要。

"要走了吗？"
"嗯"

向一脸满足的开司这么问道，他便笑眯眯地应声站了起来。
想到今晚应该能玩得尽兴，我的嘴角也不自觉地上扬。

“喂，接下来去哪儿？咱们继续下一场吧！”

本以为会就这样和心情大好的开司一起回家，在床上亲热一番，谁知走出店门后，开司深深吸了一口外面的空气，回头突然说出这种话。

“啊？”
“嘛，我现在可是和也的身份，去你平时爱去的地方就行啦！”

声音太大了啦。

看来开司为了麻痹自己而拼命灌下的酒，效果比他预想的还要强烈。
另外，我以为和也游戏中的"和也使用权"是"吃烤肉"这样的一次性权利，但开司似乎打算当一整天和也。

"呃，那...去夜总会怎么样？"
"噢——！"

嘛，无所谓啦。

完成版的 Kaiji 一边嚷嚷着"走啦走啦"，连目的地都不知道就自顾自往前走，我只好拽着他的手把他塞进黑衣人开过来的车里。
在对坐的座位上，Kaiji 不知为何刻意岔开双腿摆出傲慢坐姿，看来是在模仿"和也"的做派。

然后在行驶的车里每隔十秒就问一次"到了没？"，听到"再等等"的回答就甩出一句"你看着办吧"。

你平时都用什么眼神看我的啊。
我可没说过那种话。

一下车开司又自顾自往别处走，我只好拽着他胳膊把人拉进店里。

老板特意出来打招呼，我摆摆手说"不用了不用了"，又指着开司交代"今天就当他是我就行"，老板露出古怪表情应了声"哦"就退下了。

被带进 VIP 房间时，原以为开司多少会有些畏缩，没想到醉鬼根本不在乎这些，大喇喇地就瘫坐在看起来价值不菲的沙发上。

当被两个女孩左右夹住时，起初还会说着"啊，不好意思"之类的话莫名其妙地害羞道歉，但几杯下肚后又嗨了起来，一边兴奋地喋喋不休，时不时突然爆出"就算是战争又怎样...！"这种话。

面对开司这些意义不明的发言，身经百战的陪酒女郎们熟练地附和着"好厉害~""超帅的~"，开司越发得意忘形，"对吧""对吧"地闹腾起来。
于是小姐们一边巧妙地捧着他，一边说着"可以再点一杯吗"之类的话，不断叠加自己的酒水消费来增加小费收入。

看到双方都这么开心真是太好了。
尤其是开司心情愉快的样子最棒了。
心情好的开司在床上也会特别温柔宠溺，今天大概会摸摸头或者牵着手吧。
加上他还喝了酒，说不定会主动骑上来呢。

看着心情愉悦笑眯眯的凯司，对今晚充满期待的我偶尔小啜一口酒。
感觉相当不错。

就这样度过将近一小时后，不知为何凯司突然低头沉默起来。
身旁的女孩明明在察言观色地搭话，还轻轻抚摸他的大腿，他却毫无反应。

怎么回事啊。

“怎么啦？”

试着搭话后，和也依然板着脸连头都不抬。
搞什么鬼。
回想起来，我明明没做什么惹怒和也的事啊。
怎么突然就急转直下变成这样了。

"…………我要回去了"

而且他用孩子气般的闹别扭口吻说完这句话，不等回应就猛地站了起来。

嘛，无所谓啦。

我跟着醉醺醺步履蹒跚的凯吉往前走，然后用卡结了账。
再次露面的老板脸色铁青，刚想说"是不是有什么招待不周..."就被我打断，说了句"大概是喝不惯高档酒醉得难受吧"就离开了店。

完全没等这段对话结束就先出店的凯吉，等我找到他时，发现他刚出店门没几步就扑通一声躺倒在地上了。
搞什么啊真是的。
为什么偏偏是这种废柴大人的典型啊。

"开司，别睡在这种地方啊"

我刚抓住他的手腕想把他拉起来，开司就扭着身子不情不愿地甩开了我的手。

“没关系的……我就在这儿睡…………”
“为什么啊。回去吧”

明明接下来该是享受性爱的时间，怎么突然就蔫儿了。

“会给别人添麻烦的”

因为开司是个小市民，原以为只要这样摆出通情达理的态度他就会乖乖起身，现在却浑身带刺地反复说着"没关系"，翻了个身蜷缩成团。

"喂，快起来"
"没关系的……！是被允许的……！在这里睡觉也……！因为我现在…………是和也啊！！"
“……………………”

不，我才不会睡呢。在马路上的话。

“我。来接一下”

觉得太麻烦，便无视了在地上打滚耍赖的凯吉，直接叫来了附近待命的黑西装。
对赶来的两人说了句“把他搬走”，两人立即从两侧架起凯吉试图让他站起来。

“别碰我……！不准碰我！！”

完全醉醺醺的伊藤开司脸上写满抗拒，每次被抓住就胡乱挣扎扑腾，挥舞的手臂打飞了黑墨镜的太阳镜。
到底有什么让他这么不情愿。

"别碰我！别碰我！"
"喂，开司"
「不对…………啊！」
「啊…………？」

「给我…………叫我少爷…………！！」

…………………。

"叫啊！"开司突然板起脸吼道，不知为何突然崩溃大哭起来。
黑衣人们用"现在怎么办"的眼神齐刷刷看向这边。
面对躺在地上打滚发疯的开司无从下手，两个男人只能呆若木鸡地退后半步。

虽说我觉得只要用脚尖往他太阳穴位置狠狠踹上一脚，这种撒泼打滚的家伙立刻就能老实下来。

"………………叫他过来吧"

带着些许疲惫的心情刚说完这句话，黑衣人们就纷纷对着开司喊着"少爷""少爷"。
结果开司立刻安静下来，却还是摆着那张凄惨的脸"呜……"地抽抽搭搭哭着。

真是的，已经连维护的余地都没有了。
我也要退出了。

看来只要叫和也"小少爷"他就会安静下来，于是我就继续"小少爷""小少爷"地叫着，和两个黑衣人一起像搬运尸体般架着他的手脚塞进车里。
单看这一幕的话，完全就是什么犯罪现场。

即使上了车，和也还在发出呜咽声闹别扭，偶尔会冒出"我......"之类的话，但之后喉咙颤抖着再也说不出完整的句子。
该怎么说呢，只有他一个人兴奋过头了，别人都插不上话。
正想着该怎么办才好，刚走到开司家门口，又看见黑衣人想搀扶他，结果开司气鼓鼓地甩开手说"我自己能走！"，然后摇摇晃晃地独自往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