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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爱 【已出版作品】_5084494

日期:2015-03-24T19:29:10+09:00

字数:34645

作者:藤村流_96876

标签:[R-18,东方 Project,秘封俱乐部,宇佐见莲子,玛艾露贝莉·赫恩,小说,东方小说 10 人收藏,【同人再录】]

简介:这是 2010 年发售的东方 Project 成人向二次创作短篇小说集。<br />虽然售罄已久,但最近才意识到未曾公开过,于是决定发布出来。<br /><br />虽标注为成人向,但实际情色场景并不多。




我看见了。

我终究还是看到了。


接下来要说的或许全是借口,但若不说出来心里实在难以释怀,还望各位海涵。

莲子爱迟到的毛病是根深蒂固的,简直应验了"三岁看老"这句老话,也是我长久以来的心病。即便对她的迟到早已习以为常,但要我认同这种浪费时间的行为仍非易事。迟到从来就没有正当理由可言,尤其是对宇佐见莲子而言。

所以,若当时我站在那儿难掩烦躁之情,试问又有谁能指责我呢?

在卯酉东海道的酉京都站东口,那块巨大的指示牌前。要说这里适合等人,实在难以苟同——阳光直射得厉害,会特意选这种地方碰头的,要么是极度怕冷的人,要么就是每天要进行光合作用的一年生草本植物吧。

这阳光强烈得连"小阳春"都称不上,偏偏我今天还穿得特别厚实。汗水直流,视线模糊,下腹部咕咕作响。肚子好饿。

"决定了。"

偶尔也该让莲子尝尝等人的滋味。看着迟迟不现身的友人,我离开告示牌迈开步子。目标是那家能从窗户望见整个指示牌的小吃店。说白了就是饿得非往肚子里塞点东西不可。空腹乃不共戴天之敌。

揉着肚子抗议饥饿,逆着人流向前走。我这边是社团活动后随意闲逛,但街上行人大多以酉京都站为目的地。虽未拥挤到摩肩接踵的程度,但若发呆伫立,确实会妨碍他人通行。

"生意真红火啊"

将手搭在快餐店的招牌上,观察着从指示牌前匆匆经过的人潮。

男女老少穿着五颜六色的服装穿梭于繁华街巷。虽说居住在城市里,但若没有打磨自己的意愿,终究只会像路边的石子般永远褪色——并非所有都市人都能变得精致。

带着自省的心情思考着这些事。

"……啊"

正当我漫不经心地沉浸在思绪中时,视野边缘突然映出一个熟悉的身影。若是外行的宇佐见莲子,此刻定会惊慌失措地转身。但作为行家,此刻应当先轻叹一声,然后单手叉腰,用指尖揉着太阳穴,摆出一副"真拿你没办法"的姿态再确认她的身影才是上策。

"真拿你没办法......咦!?"

我又看见他们了。

这突如其来的状况让我头发散乱,腰部不自然地扭曲着,但即便这般狼狈也不足以表达眼前景象的异常。强忍着腰部的剧痛,我勉强用目光追随着她们的踪迹。在路人眼里这无疑是可疑的举动,但此刻我已无暇顾及他人目光。

她们——宇佐见莲子,和那个高个子男人。

是个男人。

而且还是金发的。

"金发混血儿……"

虽然我也是金发。但别管我了先冷静下来。

莲子居然在和金发男性进行堪称跨文化交流最前沿的直接接触,这种事谁能预料到呢?反正我做不到。太离谱了。

头有点痛。

“……已经走过去了”

此刻她们已走过指示牌,绕着环岛转了半圈,正要拐进一条小巷。我也不能一直沉浸在震惊中无法自拔。就算莲子亲昵地挽着那个男人的胳膊走路,就算他们不顾这反常的酷暑紧紧贴在一起——那又怎样?我必须告诉莲子:男人固然重要,但和朋友的约定也很重要。希望她做事前能多考虑考虑。话说回来为什么我的措辞变得这么客气?太可悲了。

待会儿要好好教训莲子。把她收拾得服服帖帖。

「好」

既然如此,那就开始追踪吧。或许莲子是被那个男人欺骗了,又或者其实是男人被蒙在鼓里。无论危机降临在哪一方,都有充分的监视必要。

饥饿虽是大敌,但沉溺于爱情的友人更是恶魔。我依依不舍地轻抚过快餐店的招牌,用决绝的目光追随着她们远去的背影。

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当我持续投注某种带着诅咒意味的视线时,竟因自己内心的妒忌而害怕对方突然回头,故意放松了面部表情。可转眼间眉头又紧蹙起来。彻底没救了。

"你要去哪儿啊……"

爱自言自语是她的天性。要是被人听见了就会炸毛。

她们毫不犹豫地穿行在无人经过的小巷里。远离繁华街道的昏暗中,弥漫着垃圾与污水混合的刺鼻气味。

巷道越来越窄,窄到两人并肩行走都显得局促。这种情形下,倒不像是要去什么特定目的地,更像是专挑人迹罕至的地方走。

「――啊」

糟糕,我察觉到了。怎么办。

我的洞察力让我想哭。主要是后悔没能更早发现。

事到如今已经逃不掉了不是吗?随便发出声响会被怀疑,更重要的是我那不合时宜的好奇心根本不允许我把视线从她们身上移开。

"出歯亀根性"——这个从前听过的陌生词汇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何必特意跑到外面来"

从大楼楼梯的阴影处,我窥视着两人的动向。发出"咕咚"吞咽声的反而是我自己。

她们缓缓停下脚步,确认四周无人后,原本挽着的手臂贴得更紧了。恍惚间仿佛看见莲子的陶醉神情与隐没在黑暗中难以辨认的男性视线交织在一起。

喧嚣声远去。即便无机质的建筑正上方传来乌鸦啼鸣,人们也都漠不关心,仿佛坚信这世上只有他们两人存在。

就是这样的空间。


唇瓣交叠。短促的喘息声交缠。这是行为的开端。再也无法回头。

分离的唇间悬着唾液的银丝。在它断裂前,男人的手已开始解开莲子的衬衫纽扣,莲子的手则探向男人腿间。目睹熟人沉溺情事,比想象中更令人羞赧。

但要说就此离开,显然也没有这个选项。

“嗯……”

或许是觉得全部脱掉太过麻烦,他的手从衣物的缝隙间滑入,抚上莲子的胸口。莲子只是沉默地承受着,微微喘息回应着这份爱抚。旁人看来或许觉得局促,但她们自己大概并不在意吧。实在难以理解。说不定狭窄反而更合心意?真是个谜。

他褪下她的肩头衣物,让那虽不算丰满却形状姣好的乳房上半部分裸露在外。胸衣设计可爱得让人怀疑是否真是莲子的品味。总不可能是和男人一起挑选的吧。

旁观者的思绪仍在飘飞之际,她们的行动已悄然加速。

"……嗯、哈……那、这次轮到我了"

莲子灵巧地挣脱男人的手掌,指尖从对方脸颊游移至脖颈,再顺着胸膛滑落腰腹,最终将纤纤玉手探向腿间。她故作矜持地缓缓蹲下,如同念咒般轻抚裤裆的隆起处,口中还呢喃着"乖孩子"的哄诱。

这般香艳景象,令人屏息。

“……哇哦”

莲子望着从拉开的裤链中迫不及待弹跳而出的男性器官,无奈地抬头看向男人。他看似别过脸去,但表情难以辨认——墙壁挡住了视线。

“真是的,拿你没办法呢……色鬼先生。”

她玩笑般握住柱身,用指尖轻弹顶端,男人立刻发出介于痛苦与愉悦之间的呻吟。对这反应感到满意的莲子,开始上下撸动那根早已渗出前液的勃起物。

这些家伙在天下往来搞什么名堂。

偷看的我也好不到哪去。

"……咦,用嘴?虽然我不太擅长......你说这样更好是什么意思嘛。笨蛋"

话音未落,莲子毫不犹豫地将阳物含入口中。她刻意不发出助兴的声响,只是平静地履行着提升快感的侍奉。

以我这种谈不上经验丰富的人来看,莲子的口交技巧也显得异常娴熟。简直和她以前给我看的那种视频如出一辙。要说区别的话,大概就在于是否意识到第三方镜头的存在吧。

"啾、嗯呜……滋噜、啾……嗯、嗯噗"

她以固定节奏吞吐着,每当男人发出呻吟就暂停动作。用手指圈成环状摩擦粗壮的茎身,接着故意发出黏腻的水声。下流极了。

"呐,我的也……"

莲子牵着那个一直呆站着的男人的手,引导到自己的双腿之间。她的声音逐渐变得炽热,脸颊也染上了绯红。裙子的拉链被拉开,手指从内裤的缝隙间探入,莲子闭着眼睛忍耐着什么,展现出成熟的风情。氛围。

那真的是我所认识的宇佐见莲子吗?

“……我明白的。所以,不用特意拿到我面前来。好难为情啊……”

莲子拨开沾满爱液的手指,叹了口气扶住墙壁。男人搂住莲子的腰,将勃起的阴茎抵在她的私处。

尽管并非毫无羞耻与犹豫,但这一连串动作实在太过流畅,以至于她们在野外沉溺情事都显得如此自然。

挑逗仅持续片刻,未等莲子发出渴求男性阳物的呻吟,男人便已贯穿她的花径。

——滋溜……!

「哈、啊……!」

压抑的叹息声从唇边溢出。用力过猛的指尖刮擦着大楼墙壁,连旁观的我都不禁因幻痛般的指甲断裂感皱起眉头。

一次深入到底后,便开始抓住莲子的腰肢反复抽送。看似单调的机械运动,但从莲子陶醉的表情来看,丝毫不见乏味之态。

"嗯、呼、呀……"

她口中再未漏出完整词句,彼此都只顾贪婪索取欢愉。我的掌心也渗出薄汗,身体深处逐渐燥热起来。看着眼前这对赤身裸体忘情交合的男女,唯独自己保持清醒反而显得格格不入。

我刚才才注意到,那两个人根本没戴避孕套。

"这也太......"

我的脸也烧得发烫。你们也考虑下我的感受啊。

那个不知羞耻的男人,在和莲子保持交合的状态下,凑到她耳边低语着什么。莲子微微睁大眼睛,露出惊讶的表情看着他,最后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他刚抽身而出,莲子便迎面扑进男人怀里。她双臂环住对方脖颈,在背后十指交扣。奈何身高悬殊,这般姿势根本无法进入。

若想长驱直入,男人必须托起莲子的腿弯——可这般姿势实在......

"嗯啊——!"

终究还是成了。

莲子拼命紧抱着对方,但抱着一个绝不算轻的成年女性莲子还能持续挺腰的男人,其精力显然已超出常理。这令人瞠目结舌。

从体位来看,阴茎似乎已深深刺入莲子体内。她发出不成声的呜咽,呼吸也变得紊乱。莲子深深掐进男人肩膀的指甲,让他吃痛般反而更凶狠地进攻。剧烈摇晃的身体仿佛要将她一举送上巅峰。

肉体碰撞声激烈得可怕。若细听,水声也同样不堪。虽想捂住耳朵,双眼却反而死死盯着眼前的景象。

「——……!」

男人呼唤着莲子的名字。莲子将脸埋在他的肩头回应着。

伴随着野兽般的咆哮,两人同时达到了高潮。

——咚!

"呜、哈啊……、嗯!"

男人的腰部微微颤抖,莲子的眼神失去光彩。从她无意识张开的嘴角垂下涎水

莲子慌忙擦拭即将滴落的液体。然而与此同时,男人的精液仍在不断注入她体内。由于未采取任何避孕措施,这无疑是事实。

尽管羞耻得双颊绯红,但从莲子脸上却看不出丝毫焦躁或愤怒。相反,她似乎正享受着接纳男人精华的过程。

"啊......又射了这么多......"

从缝隙间逆流而出的浑浊液体滴落在地。又是这样吗?她——她们究竟重复过多少次这样的行为?

或许是终于到了体力极限,男人精疲力竭地将莲子放到地面。"太乱来了啦",莲子像责备般亲吻了男人,随后利落地开始善后。那娴熟的动作,分明是经历过无数次野外性事的老手所为,三分钟后两人便恢复了行房前的状态。

我本想着若他们折返回来,就装作若无其事地现身,但出乎意料的是她们消失在了巷子深处。虽不知去向何方,我却已无心继续追踪。因在楼梯角落蜷缩太久,舒展身体时关节发出令人不快的咔咔声。无论体力还是精神都已消耗殆尽。

......实在撑不下去了。

眼睁睁看着他们在我面前卿卿我我,简直要被这股热浪灼烧至死。

"哈啊......"

双手撑在膝上,深深叹了口气。总之先把爽约的莲子处以鲭鱼制裁,之后再盘问她和金发男的关系。说不定哪天他俩真会结婚呢,搞不好莲子很快就要怀孕了吧。这不是喜事吗。

是不是该提前想好孩子的名字啊。

话说为什么非得我来想啊。该莲子来想才对。

"冷静……冷静点,梅莉"

我一边嘟嘟囔囔地自言自语,一边在原地不停打转,看起来也相当可疑。我用力拍了拍脸颊给自己打气,转身往回走。虽然心绪不宁,但也不能一直停在这里。既然莲子这么不中用,我必须保持镇定才行。

作为她的朋友。

作为秘封俱乐部的一员。

"……不过,也罢……"

莲子也在做她该做的事呢。

连我都莫名变得奇怪起来。自重自重。

每当想起那雄壮耸立的男性象征时,脸颊就火辣辣地疼得直掉眼泪。带着这副莫名凄惨的表情回到站前告示牌时,只见近年来罕见绷着脸的宇佐见莲子正抱着胳膊站在那里。

我姑且环顾四周,但并未发现疑似金发男性的身影。

"日安。你迟到了四十五分钟呢"

这反应真让人为难。

我强忍着想说出"那还不是因为莲子你和男人搂搂抱抱"的冲动,也故作平静。

"下午好。刚才稍微离开了一下座位。抱歉啦"

"哼。哼"

莲子的生气方式真是显而易见。

千万别说什么"避孕很重要!"之类的话,气氛完全不对。所以。

"……要不要吃点东西?"

"你以为这种程度的讨好就能让我动摇吗!?我想吃蛋糕!"

"好啊"

真是坦率得让人欣慰。

"我还想吃豆沙馒头"

"好好好"

甜度刚刚好。

胃里烧得慌……


最终,我还是没能开口询问莲子关于她恋人的事。

由于我难得地迟到了约定时间,莲子的抱怨如决堤之水滔滔不绝,完全不顾自己平时也常这样,把所有能想到的牢骚都发泄了出来。后半段那些话,也不知是对我身材的揶揄、羡慕还是嫉妒,简直像在说胡话。

等莲子吃饱喝足,怒气也消了大半的她终于心情愉快地回去了。虽然觉得这样对秘封俱乐部的会议太不负责,但以我当时的状态也无法冷静讨论,所以老实说会议草草结束反而让我松了口气。

差点踢到店铺招牌,最终只是轻轻捶了下外框。

拳头生疼。暗自发誓再也不这样捶东西了。

"要不要把莲子的体重数据撒进电子海洋里呢……"

不过这么做实在太孩子气,终究没打算付诸实践。

我做梦也没想到莲子会如此纠缠不休。即便试图轻描淡写地带过,数量一多也难免心力交瘁。虽然我确实迟到了,但莲子不也同样爽约了吗?或许我本该这样反驳,却不知为何踌躇着没能说出口。

并非因为我身心俱疲,而是出于某种别的缘由。

"莲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撒谎了呢......"

我不解地歪了歪头。

我认为她属于那种无关紧要的话能说个不停,却不擅长隐藏心事的性格。遇到开心事就眉开眼笑,碰上伤心事便低头哀叹。若真有想隐瞒的事,想必根本不会出现在我面前。莲子自己也清楚容易把情绪写在脸上。

那么,莲子当时是没打算隐瞒吗?

难道要说她故意放我鸽子,在纵情云雨后,又若无其事地绕路提前到达,鼓着腮帮子说"迟到四十五分钟呢",演这么一出拐弯抹角的戏码?

那个莲子会这样?

“……认错人了?”

据说这世上会有三个容貌极其相似的人。但愿其中没有混入二重身才好。

怀着难以释然的心情,我也踏上了归途。为防万一,我紧紧攥着那部橙色手机,以便能立即接听莲子可能打来的急电。毕竟人心易变,还是小心为上。

走过千篇一律的街道,经过熟悉的公园与篱笆。遛狗的主人虽觉面善,却从未寒暄。阳光稍敛锋芒,但日头仍高,此刻闭门不出或许为时尚早。可我觉得在将烙印在脑海的信息自行分析整理完毕前,还是不宜外出走动。

再这样拖拖拉拉下去,说不定又会看到什么不堪入目的东西——。

"——啊"

 的中。

金色的头发在街上虽也零星可见,但连同夹克在内的背影分明是刚刚才烙印在眼底的。不知不觉间,我正凝视着那个绝不会认错的高大背影。片刻之后,他在十字路口拐弯。

刹那间,我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

――这是跟踪。

"明明可以停下的……"

虽然嘴上这么说,我的脚步却停不下来。正因为行进方向恰好相同,还能借口说是回家顺路。当我望向他所转弯的方向,仍能看到那个尚未熟悉的背影。一瞬间,脑海中浮现出他与莲子纠缠的画面,我立刻甩开这个念头。跟踪时不该胡思乱想。脸颊也发烫起来。

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尽量不去过度在意他,只专注于行走本身。我和他的目的地似乎相当接近,转过这个拐角就快到我住的房间了。

他朝着那个方向迈步走去。

“……要是住在同一栋公寓就太糟了。”

我轻声嘀咕着,同样不紧不慢地拐过街角。

正前方矗立着我居住的公寓楼,若他真是那里的住户,远远就能望见他查看信箱、拧动门锁或是拾级而上的身影。

但那个即使在远处也格外显眼的金发男子,从未出现在我居住的区域。

我松了口气,但离家近这点依然没变。搞不好又会撞见他和莲子结伴而行的场景。光是如此倒也罢了,难保他们不会得意忘形再次做出那种事。不过说到底他们做什么都与我无关,我大可以送上"真有干劲啊"的鼓励然后快步离开。

……突然觉得好难过。

好想被人体温暖。

「是男人啊」

一边反复握紧又松开手掌,一边回到那个无人等候的房间。

在通往公寓的笔直道路上,突然感到一阵头痛。环顾四周,却找不到任何异常之物。说起来,他究竟去了哪里呢?无论是右边的岔路还是左边的岔路,都没能找到那个宽阔的背影。

他一定去了某个我所不知道的地方吧。

我这样想着,开始走上楼梯。



 

[newpage]



之后大约一周时间里,我和莲子要么闲聊些无关紧要的话题,要么去附近的古董店闲逛,又或者因为迟到的事再次被请客,基本上每天都过着和往常一样的日子。

莲子既没有红着脸说"给你介绍下我男朋友"之类的话,也没有和任何男性并肩出现。即便我试探性地提起这个话题,她也只会露出困惑的表情。不知为何,我莫名感到一阵凄凉,而莲子投来的怜悯目光更让我不敢再贸然追问。

由于她表现得太过稀松平常,等到下一个休息日来临时,上周末的事早已被我抛到脑后。就在我认命地想着又要像往常一样被莲子叫出去干等时,上周发生的种种突然在脑海中急速闪回。

但即便只过了一周,如今回想起来却恍如隔世。那些过于超现实的场景让我不禁怀疑是否真是梦境,转念又觉得就算是白日梦也太过荒唐可笑。不过若把这些告诉莲子,恐怕我们俩都会受到不小的打击——这简直不言而喻。

今天的碰头地点是大学附近的公园。这里既没有醒目的游乐设施也没有沙坑,是个连孩子和主妇都不屑光顾的袖珍空间。正因如此,反倒成了进行秘密活动最理想的接头地点。

公园的长椅无论何时造访都保持着整洁的状态,无需铺垫手帕就能毫无顾虑地落座。我也毫不犹豫地将身体倚在长椅上,本想计算出等待之人出现的平均时间,又嫌麻烦立刻作罢。

长椅后方是幽暗的杂木林,稍不留神就可能撞见蜘蛛网或蜂巢。虽然事先确认过没有危险,但或许因为我的眼睛也有些特殊之处,终究无法确保万无一失。为防万一,我还是回头确认了背后空无一物。

树林对面从某条界线开始就属于私人领地,若贸然深入可能会触发防盗警报或警戒激光。虽然看起来像是会有珍奇蘑菇或天然竹笋的地方,连莲子都似乎随时准备找机会去探索一番。

"......再怎么说,陪你去拘留所可不行呢"

要是我的处境不妙,不管被说什么都用"全是莲子干的"来搪塞过去。强势推进也很重要。

想着些无聊的事情稍作休息时,已过了约定时间十分钟。看来迟到这个毛病,还是深深扎根在莲子的本性里改不掉呢。

"哈啊"

又是老一套。但总觉得,有种讨厌的既视感。

这是一处位于静谧住宅区中更为僻静的角落。除了远处偶尔传来孩子们的欢笑声外,连自行车和行人都难得一见。若是在清晨或傍晚时分,或许还能遇见散步的人,但在这上午不上不下的尴尬时段,除非怀有特殊目的,否则恐怕没人会专程造访此地。

而所谓特殊目的,也未必仅限于秘密社团活动之类。

比如上周发生的事。

"......该不会吧"

我姑且将手贴在耳垂后方,凝神倾听。

什么也没听见。虫鸣鼎盛的时节早已过去。更何况,冒着非法入侵的风险行不轨之事,实在不合常理。这绝非理性主义者莲子应有的愚行。


——哈、啊……嗯。


虽然我这么想着。

那孩子根本不听人说话啊。果然还是不行吧。

头痛欲裂。我按住额头,试图逃离从杂木林深处传来的那阵炽热喘息声。

"莲子……"

都说爱情会毁掉一个人。拜托了,请别把毫无关系的我也卷进去。真的。

从声音的方向判断,她们似乎就在我正后方。战战兢兢地回头望去,方才未见的两道人影确实存在着。我慌忙将脸转回正面。

"搞什么啊真是……"

话说回来,至少也该藏得隐蔽些吧。有点忍者素养啊。

依偎的两人正热烈拥吻,交叠的唇瓣间传来唾液交融的黏腻声响。实在聒噪得很。

情况与上次相似,但不同于上次远离约定地点,这次简直就在约定地点的眼皮底下发生。这实在是严重事态。简直像在炫耀,也搞不清是什么把戏。我连理解都不想理解。

干脆直接冲进她们中间算了。

虽然这么想,但看到那副强健的体魄,贸然行动可能会被瞬间制服。要是莲子也兴致勃勃的话就更没救了。

既然如此,该做的事已经很明确了。

"……在这种会被看到的地方做这种事的人才有问题吧"

我一边给自己找着借口,一边缓缓从长椅上起身。将身影藏进树荫里,尽量放轻踩踏枯叶的脚步声向前移动。

既然这么想被人看的话,那我就好好看个够吧。

老实说,就算是我,被这样反复挑衅也会觉得不舒服。

我倒是不会因为被按住那里就扭扭捏捏的。又不是莲子。

又不是莲子。

"……啊、嗯……已经、喘不过气了啦……"

当事人莲子却松开嘴唇,轻轻叼住男人的舌头,妖艳地微笑着。

“你就这么想和我接吻吗?”

看着神情庄重点头的男人,她眯起眼睛说了声“好吧”。

这一周里,莲子似乎愈发妖艳动人。衣着单薄凸显着肩膀、胸部、腰肢和臀部,最要命的是那色气满满的声音。若是用那般沙哑的嗓音在耳畔倾诉爱意,寻常男人怕是一个照面就会沦陷。简称秒杀。

说起来,莲子的胸有那么大吗?

是因为被揉捏的缘故吗?还是说被揉捏导致的呢?

"人体奥秘展……"

不知不觉间,我的手也移向了自己的胸部。倒也没做什么奇怪的事。

她们依旧随心所欲地闹腾着,莲子把手搭在椛的树干上,而男人则环抱着她翘起的臀部。正如我所担心的那样,最后竟发展到扯下裙子将手指滑入内裤里发出黏腻声响的地步。

发情期正酣。简直不堪入目。

"嗯、呜啊……!哈、呼……嗯、果然、感觉好奇怪……呢"

莲子向男人使了个眼色,示意自己已做好接纳准备。

他将自己勃发的阳物抵在她入口处,敷衍般蹭过那道缝隙。仅仅是这般触碰就激起淫靡水声,莲子此刻敏感得宛如发情的母猫。

然而,我也并非毫无感觉。

眼前男女这般抵死缠绵,任凭情欲驱使交缠,任谁多少都会被现场氛围感染,生出几分微妙心绪。

"……咕"

最要命的是,那男人的阳物实在骇人。

好大。好粗。颜色还发黑。

而且不知为何泛着钝光。说它油光发亮也不为过。

难以想象莲子将其含入口中的心情。是身体承受得住?还是早已被驯服?想到这个过程,与其说胸口发疼,不如说下腹阵阵发紧。

"……倒也不是不行"

暂且先强装镇定,将意识拉回前方。

呜咕……!

恰在此时,凶恶的男根贯穿了莲子的蜜穴。或许是爱液已充分满溢的缘故,竟发出如同没入水中的声响。

"啊、嗯……!唔、不要、太深了……!"

我潜伏在能正对她们交合位置的角度,阴茎的抽插清晰可见,却无法直接确认莲子的小穴。其实也没必要确认,毕竟存在假装插入实则只是阴部摩擦的可能性。这种玩法本身已足够变态,但只能从单一角度窥视确实令人焦躁。

既然要看,就要看尽一切可能。

「……啊、嗯……?咦、等等……呜啊!?嗯啊——!?」

莲子的娇喘声陡然拔高。

明明我的愿望并未传达,男人却竟敢托起莲子的腿,将他们交合之处堂而皇之地展现在我面前。

「啊、不要……!」

——啾、噗呲……!

单脚站立的莲子看起来辛苦,但托着她一条腿摆动腰身的男人也不轻松。若是干脆把莲子的腿架到肩上会省力些,可除非身体相当柔软否则会扯伤胯部。勉强行事总归不好。

男人用力拍打着腰部,拼命将阴茎送入莲子的阴道。或许是因前端与茎干接触角度的改变,莲子脸上也失去了从容。

"嗯、嗯嗯……!"

紧握树干的手掌愈发用力,紧咬的唇瓣几乎要留下痕迹。虽已临近冬季,两人肌肤上渗出的汗珠四溅,迸发的热气甚至传到了只是旁观的我身上。

"——!……"

男人的声音变得急促,腰部的动作也愈发激烈。莲子紧闭双眼,甚至忘记了发出声音。

我咽下口中积聚的唾液,只是茫然地望着那对男女重复着交合的动作。

然后。

「哈、啊啊——!」

她弓起后背,莲子同时痛苦地扭动着身体。

男人猛然将腰深深挺进,粗大的阳具深深剜入莲子的阴道,直抵最深处。

——噗噜噜!咕噗、噗啾!

本应听不见的射精声,却在耳膜深处轰鸣回荡。

男人的身体在微微颤抖着。大量的精液充满了莲子的阴道。甚至无需确认从结合处逆流而出的浑浊液体,就知道他又一次没有使用避孕套就射精了。虽然我不知道她是否服用了避孕药。

——咕啾、噗啾……咕噗。

当拔出已经有些柔软的性器时,龟头卡住让莲子发出喘息。莲子的呼吸仍然急促。从她那仿佛渴求着什么般不断蠕动的私处,持续溢出大量精液。沿着大腿流淌,或是顺应重力如丝线般垂落地面。

「啊、哈……嗯、……嗯」

莲子梦见自己回头时,发现一根半软的阴茎正蹭在自己脸上。起初她露出嫌恶的表情,但很快便像在说"真拿你没办法"似地叹了口气,开始舔舐那根沾满精液与爱液的肉棒。

"嗯啾……啾啪、滋啵……"

她任由股间精液流淌,专心用口腔清理着男性的阴茎。啾啾地吸吮着尿道里残留的精液,故意刺激着刚射精后变得敏感的阳具。

"嗯啾……呜嗯,你还想再射一次吗……?"

莲子的眼眸中,再度燃起淫靡的光芒。刚从唇间抽离的阴茎已恢复先前的勃起状态,俨然一副随时准备连续射精的架势。

然而莲子并未轻易应允。

"但是不行哦。约定好了的,这种事一天只能一次"

说着"所以请忍耐吧",最后用力撸动阴茎,用嘴唇接住不知是前列腺液还是精液的浑浊液体。

——啾。

看来今天到此为止了。

既像是松了口气,又因燥热难消而困扰着。

「……倒也不算困扰啦」

自己动手。

她们在户外嬉戏,并不意味着我也要跟着堕落。说实话,脑袋热得发烫,简直难以忍受。

当我按着隐隐作痛的额头时,她们已收拾完毕,重新穿好裤子和裙子,正打算往某处走去。

但她们前往的并非公路或公园,而是归属不明的私人领地。当然,中途改变行进方向的可能性也完全存在。

我并非没有想过干脆以非法入侵的罪名被抓走算了。

"……为什么非得让我这么烦恼不可啊"

太不讲理了。

身体也莫名其妙地发烫,这满腔怨气该向谁发泄才好?把责任推给别人可是死亡 flag,我得尽量避免。

我停下脚步,思索着自己该如何自处。

该如何对待莲子?那个男人究竟是什么来头?是否该探究他们二人的关系?又为何要在我可能出现的地方行云雨之事?

根据事态发展,或许不得不动用那张王牌了。

"……总之,该回去了吧"

"是啊。虽然不知道玛丽在这种地方做什么"

"我也这么觉得"

两人一起嗯嗯地点头。

旁人大概看不出我们是在对什么点头吧。

但请放心。

我们也不太清楚。

"莲子"

"梅莉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迟到魔的呢"

“我有话要对你说”

“诶,不理我吗?”

我避开莲子那些戏谑的玩笑话,强硬地抓住她的手拽着她走。公园和咖啡厅都容易引人注目,总之先回我的房间。要是在半路撞见那个男人——到时候再说吧。幸好莲子似乎也没怎么反抗,不如趁现在一口气做个了断。否则,我的精神会承受不住。顺带一提,肉体也是。

“真是霸道呢”

莲子那漫不经心、事不关己般的低语声,莫名让人有些火大。


“……哈?”

莲子难以置信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

隔着桌子相对而坐,起初也让莲子正坐着,但她很快就腻了改坐到床上。旁人看来或许像是我在挨训,但真正该忏悔罪过的分明是宇佐见莲子。

"抱歉,能再说一遍吗?"

莲子难以置信地戳了戳自己的太阳穴。

我早已做好长谈的心理准备。为了不被宇佐见莲子的诡辩迷惑,必须绷紧神经应对她。

"好啊,说多少遍都行。——你放了我鸽子,跑去和别的男人约会了吧"

“……哈?”

完全相同的台词。

简直是对牛弹琴。

“我和男人?在鬼混?”

她先是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又指向穿过房间玄关的远方某处,食指在空中茫然地划着圈,最终那无处安放的指尖停在了我面前。

由于没有后续话语,我郑重地点了点头。

莲子已失去了声音。

"......呃,啊"

用手掌按住额头,拼命搜寻着合适的词语。看起来像是在纠结该放弃还是该掩饰,又或者,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老实说,如果那不是莲子的话,眼前这个人究竟是谁呢。

就算是看错了,特征也太过吻合。而且我们交往的时间绝对不算短。虽然对莲子很抱歉,但在这里就请你认命吧。

而且必须立刻停止在这个与我约定见面的地方做出令人不快的举动。虽然...

“……玛丽,对不起”

“辩解的话我倒是可以听听”

“不,那个……抱歉,我不知道”

“呵……莲子也变得不擅长找借口了呢。那个曾被大学里的教授称为诡辩炼金术士的宇佐见莲子”

“我不记得有人这么说过……不过,嗯,不是我”

莲子用虚弱的声音,仿佛挤出来一般说道。

从指缝间窥见的莲子表情,不知为何正颤抖着仿佛随时会哭出来。

“喂,莲子”

“好痛啊……刚才那拳真够狠的……”

她无畏地笑着,简直让人想对敌人道声佩服。

莲子的反应完全出乎我的预料,让我也不知该如何应对。虽然我勉强维持着镇定的态度,但原本期待着她会涨红着脸语无伦次地反驳,或是保持着一贯的从容表情玩弄她擅长的诡辩——为此准备好的觉悟此刻完全派不上用场。

"说不定...这是梅莉对我总是约会迟到的报复?这就是我的结论,你觉得呢?"

"不怎么有趣"

"确实呢...很难想象梅莉会用这种招数。毕竟她自己也会受到伤害"

确实如此。

虽然用于斗嘴或开玩笑倒也无妨,但若想达到骚扰或霸凌的效果,这把刀未免过于锋利。因此,若非确有把握,实在不该轻易提及这个话题。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嗯,真是伤脑筋呢"

“我才头疼呢。莲子也不来,突然就在小巷子啊杂木林啊之类的地方随便揉起胸来,完全搞不懂她到底在想什么”

“别跟我说这些,要是我肯定在自己房间解决。不分场合在野外乱来,这可不是节俭的性格,而是追求刺激的变态行径吧”

“哈,谁知道呢……”

“反正以梅利的性格肯定全程都在偷看,我看你们根本就是一丘之貉”

"啊……"

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正因为是事实,如果勉强掩饰反而会露出破绽。她故作姿态地轻咳一声,继续用坚定的目光注视着莲子。

"不过话说回来,莲子和谁交往都是你的自由,只要在能负责任的范围内开心快乐就好"

"确实,公然猥亵可不太妥当呢。虽然可能是对自己的身材自信到想炫耀的程度,但要是长得像我这样大概就另当别论了。话说回来到底是谁的身材这么遗憾啊"

“我哪知道啊,这不是你的事吗?再说了,被那么多人宠爱过,你那引以为傲的身材也该变得丰腴些了吧?”

“哈?你这是在找茬吗?”

气氛显然变得不再平和。

莲子优雅地松开交叠的双腿,双手撑膝作势起身。老实说,真要动起手来我根本不是莲子的对手,本想着老实认罪就此作罢——

「欧派……」

我屏息凝神,注视着莲子缓缓起身的一举一动。

这句带着悲壮决心说出的台词,却与现场紧张的氛围格格不入。

接着她猛地一把抓住自己的胸部。

“我的胸哪有那么大啊!!”

大喝一声。

莲子在心中哭泣,仿佛正发出撕心裂肺的呐喊。

“对不起”

一时冲动道了歉。

"原谅你"

获得了原谅。

……这算什么发展。

"梅莉的胸部根本就是犯规嘛"

"现在提这个不太合适吧?"

莲子吹着蹩脚的口哨装傻。她已经玩腻了抓自己胸的游戏(虽然很怀疑她到底有没有抓到过),又重新坐回我的床上。

我依然被莲子那永不停歇的狂野时空所摆布,甚至产生了一种即使谴责她也无济于事的错觉。

「让我们回到正题吧,莲子」

「我想吃蛋糕」

「倒带太多了。停在五分钟前的位置」

「……哈?」

"……说起来五分钟前确实是在那附近呢。莲子真是麻烦死了,真是的"

烦躁感不断累积,甚至想像个孩子似的砰砰拍桌子。莲子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感觉已经四面楚歌无计可施了。

"因为听起来完全像玩笑话嘛。要是梅莉没问题的话,我倒可以一条条反驳给你听"

"什么没问题啊,只要莲子说'我是个会无视和梅莉的约定跑去野外和男人中出做爱的超级变态真是对不起孩子我会好好抚养的',事情不就圆满解决了吗?我也不是恶鬼,份子钱会出三千日元左右的"

「冷静点」

呼吸急促。听到莲子的话后,我反复深呼吸以恢复平静。

呼——吸——呼——吸——

「……呼」

“准备好了吗?”

“嗯。你的辩解,我会好好听的。”

面对我固执不肯让步的态度,莲子半开玩笑地耸了耸肩。

她拾起扔在枕头上的帽子,灵巧地用指尖转着玩。那顶黑帽确实与案发现场的那顶极为相似。不过话说回来,类似的帽子真要找的话要多少有多少吧。

总之,莲子慢悠悠地开口了。

"第一种可能性是相貌相似之人。这世上至少有三个人长得和自己一模一样。或是不能遇见的二重身。失散的双胞胎。自己的影子实体化了。其实是你母亲。"

"最后一种最讨厌了"

"既然梅莉亲眼所见,这些可能性都无法完全否定。当然,也可能是我在说谎。虽然我一开始就声明自己与众不同,但骗子的证词才最不可信。如果所有话语都是谎言,反着理解便是真相;但高明的欺诈师会巧妙编织真假。哪些该反转,哪些该采信,全凭你自己判断。"

“……不,没必要想得那么复杂。只要你稍微配合我一下,至少能辨明你的真伪。”

我打断滔滔不绝的莲子,抛出一招反败为胜的秘策。本不愿轻易动用这招,但既然莲子如此得意忘形,我也必须动用一切手段与她周旋。

甚至要彻底到让她原形毕露,短时间内无法恢复常态。

“哦……有意思。说来听听。”

莲子抱着胳膊,露出挑衅般的笑容,仿佛在说"有本事你就试试看"。她此刻俨然一副反派女干部的架势——既然如此。

我就要撕下她这副假面。

"我看到的莲子不仅在外面与人淫乱,更过分的是连避孕措施都不做就发生关系"

"请做好计划生育"

"那些莲子从我眼前消失,到这个莲子出现在我背后,大约十分钟。要销毁证据或许时间绰绰有余,但说不定还有决定性证据残留在莲子内部"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帽子从莲子指间滑落。

以她的聪慧,立刻察觉了我的意图,用前所未见的认真神情反复呼唤着我的名字。

「玛丽。玛丽」

「莲子。我想知道真相」

「嗯。明白。所以别再凑过来了」

「因为你总开玩笑,我才不得不采取强硬手段的……?」

「即便如此,我没有做」

「做没做,脱了就知道了。内衣颜色啊,体液痕迹啊」

「体、体液……」

「科学家连这种程度的性知识都会动摇可不行。又不是要采集那些做什么,只是确认而已」

「对、对啦……才不是你想的那样!笨蛋!梅莉你这个笨蛋!」

方才的从容荡然无存,莲子挥舞着手臂拼命抵抗。那张涨得通红的脸庞与挣扎的模样,确实流露出平日难以窥见的可爱之处。

「够了,我不认识什么梅莉!居然舔遍朋友那里还玩弄取乐,简直难以置信!绝交!可恶,要是有机会我也想和男生亲热啊!但为什么和你在一起就只觉得安心,说什么根本不会心跳加速!去死吧!给我裂开算了!」

她持续宣泄着对我和这个世界的怨怼,泪水在眼眶打转,最终以半疯狂的状态狂奔而去。

帽子被遗弃在地板上,倒扣着暗自担忧主人的去向。我也觉得自己可能做得有些过分,心里不免有些忐忑。以莲子的性格,即便流连于夜晚的街头应该也不会出什么大事,但难保她不会用其他方式自暴自弃——比如暴饮暴食什么的。

"到头来,还是没能弄清真相啊……"

看起来莲子并不像在说谎。但当时在场的那个莲子,我确信就是莲子本人。可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什么是谎言,什么是真实——又或者,全部都是真实的?

或许随便找个理由,说这是白日梦会轻松得多。

梦境与现实的界限本就模糊不清,哪有什么明确的划分标准。

正思索间,肚子突然"咕——"地发出抗议,宣告忍耐已达极限。

"......肚子好饿啊"

将莲子那顶帽子随手扔到枕边,我的目光转向了厨房。

为了随时能接到她的来电,我将橙色手机放在桌上,思绪却已飘向了冰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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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自那以后,莲子开始刻意躲着我。

手机打不通,发邮件也收不到回复。偶尔在大学里碰见,一察觉到我的存在就立刻逃之夭夭。莲子那句自暴自弃的"绝交",看来并非当时气头上的随口谩骂。

虽然我们经常为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斗嘴,但鲜少闹到要对方哭着道歉才罢休的地步。正因如此,一旦较真起来就会僵持不下,最终错失和好的契机——这种模式已成定式。

我和莲子都是倔脾气,谁都不肯先低头服软。

虽然心里明白这样很不好。

“……果然还是不行吗”

在大学咖啡厅露台试着给莲子打电话。但完全没有要接通的样子。虽然没被拒接可能还有希望,但连话都说不上就真的无计可施了。莲子应该也明白吧,或许她现在正处于想要自暴自弃的时期。

“哎呀呀,真是的”

对持续规律响铃的手机失去耐心,双手撑桌站起身来。朝入口方向望去时,恰好看见莲子正走进咖啡厅。

这实在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事,但从秘封俱乐部的活动范围来看,要掌握她的行踪并不算太难。我独自寂寞地坐在咖啡厅露台的桌边却什么也没点,正因为今天要找的不是咖啡,而是宇佐见莲子。

"啊——"莲子明显露出了尴尬的表情。

随即转身就要离开。

"莲子!"

即便我呼唤她的名字,她也没有丝毫停步的意思。该追赶还是该放弃?在犹豫不决之际,双脚已擅自行动起来。我斜瞥了一眼面露诧异的店员,追向那个冷淡背对我离去的莲子。

刹那间,我几乎要冲上前抓住莲子的肩膀强行将她扳过来,但若真这么做必然会引起旁人怀疑,于是在众目睽睽下,我只得保持尾随的距离。

莲子想必早察觉我的跟随,却既不回头也不在意,始终保持着若即若离的步调。我们维持着既非恋人亦非亲友,更像是嫌疑人与侦查小组的微妙间距。当穿过大学校区走向商业街时,这种距离感竟逐渐变得令人舒适起来。虽不知莲子作何感想,至少我已开始觉得,陪着这个倔强的她较劲也不算坏事。

不过这种想法,终究还是要看时机场合。

「……啊」

她突然加快步伐,迈开大步疾走。随后拐进一条狭窄的小巷,让我彻底丢失了莲子的身影。

大意了。

「搞什么嘛,真是……!」

我咬紧牙关。稍不留神就会变成这样,所以和莲子在一起时总是让我疲惫不堪。

由于行人稀少,即便稍微奔跑也不会对他人造成太大影响。我略微压低身子,用力踩踏地面,紧追着试图甩开我的她。

转过街角,惊动了路过的野猫,沿着她可能走过的路径前进,来到岔路口时慌张地环顾四周。然而哪里都找不到宇佐见莲子的身影,只剩下一个盲目奔跑、汗流浃背的滑稽大学生。

于是我陷入了茫然无措的境地。

“……呜、啊、哈……呃、啊啊”

双手撑在膝盖上,喉咙像被砂纸摩擦般剧烈喘息着,用不听使唤的脑袋构思着准备甩给莲子的恶毒话语。

笨蛋。白痴。迟到大王。疯狂科学家。

色胚。没节操。变态。变态科学家。说到底就是个疯狂科学家。

「啊……到底怎么回事,真是的……」

我茫然地仰望着晴朗的天空。

我明白莲子躲着我的原因。但暂且不论她无视我的举动,她试图甩开我应该是另有隐情吧。

我推测,大概是为了去见那个金发男子。

或许只是因为我站在身后就让她感到不快。

"真的那么讨厌我吗……"

如果是后者的话,看来积怨颇深。这孩子到底是经验老到还是生涩懵懂,实在让人捉摸不透。

总之,干站着也无济于事。既然跟丢了莲子,就不得不改变计划。我掏出手机,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给莲子打了个电话。

一次、两次、三次、四次。

“……还是……不行吗”

无法接通。虽然原本就没抱什么期望,但这次的目的本就是在他们亲热时故意打扰,所以我决定还是定期联系看看。

会为这种事暗自窃笑的我自然也算不上什么好性格,不过莲子平时也总爱搞类似的恶作剧,这次就算扯平了吧——。

"——又来了……!"

在十字路口的转角处,我看见了莲子的身影。不知为何,每当遭遇突发状况时总会做出不合常理的举动,此刻我竟像逃避莲子般躲进了围墙的阴影里。

太冒失了。

后悔已为时过晚,我悄悄窥视着她从我身旁经过的动向。为免被发现,我正从后方观察她的行动——莲子似乎正在寻找什么人。她不安地东张西望,那扭曲的神情让旁观的我都不禁揪心起来。

或许,她正在寻找我也说不定。

不知为何,我却无法开口呼唤那个背影。

尽管对方正是宇佐见莲子。

"……电话"

趁还能看见她的身影时,我决定打个电话。

当然,莲子没有接听电话,她正拼命地寻找着某个人。

直到那个身影彻底消失,我依然站在原地没有追赶。紧握着手机,不知为何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悲伤,只想转身回家。

乌鸦划破青空飞向街道另一端。那看似悠闲的啼鸣,或许实则是撕心裂肺的呐喊。

明明毫无根据,这个念头却挥之不去。

"......回去吧"

我想快点和莲子重归于好。

望着那个远去的背影,我在心中暗暗立下誓言。


但从第二天起,莲子就再也没来大学。

向研究室的同伴打听也得不到实质性答复,询问教授得到的回应也大同小异。为保险起见联系了莲子的老家,得知她近期并未返乡。

多次造访她的公寓,紧锁的房门每次都横亘在我面前。无论呼唤还是按门铃,既无人应门也听不见睡意朦胧的回应。备用钥匙是我想留作最后手段的底牌,此刻只能攥在手中黯然离去。

打工的地方同样杳无音讯。即便与莲子长期形影不离,我也始终无法完全预判她的行踪。稍不留意就会晃悠到不知何处是她的特质(虽然莲子坚称我才是那个会突然消失的类型),若在平日,这不过是令人苦笑着叹句"真拿莲子没办法"的寻常光景。

然而,我却被一种难以名状的焦躁感所驱使。

既有吵架后未及和好就失踪的缘故,也有那个金发男友的问题。说到底,连莲子是否真和那男人交往过都无法确定。外貌毫无疑问是莲子。声音、气质,恐怕连性格都很相似。明明没直接交谈过,仅凭观察她和男友在一起的样子就如此断言,说来也颇为蹊跷。

没错。

这件事,处处透着不对劲。

掌握的信息不足以推断,必须找准莲子和金发男子在一起的时机上前搭话。

但那个男人也同样消失得无影无踪。大概就是从看到莲子在哭丧着脸寻找什么人的时候开始吧。

这么说来,那个莲子在寻找的人就是他吗?

因为他已经离开了。从莲子的身边。

简而言之。

"……被甩了?"

我留下这句不合时宜的嘀咕,在开门前收起了湿漉漉的雨伞。

不成雪的雨水敲打着公寓屋顶,发出粗粝的雨声。水泥地面上扩散的雨痕,莫名让人联想到泪痕。要是下雪就好了——虽然交通会瘫痪,手指会冻得不想出门。

"要是手冷的话牵着手不就好了嘛",莲子说出这种话真让人难受。特别是她还自带"有男友"这种技能。

这边可是连能牵的对象都没有啊笨蛋。

要是这么说了,莲子就会一边说着"真拿你没办法呢"一边伸出手来。她就是这样的女孩,这个叫宇佐见莲子的家伙。所以无论她迟到多少次,提出多么无理的要求,都没法真正恨她。虽然还是会小小地生气。

拂去伞面的水珠,我推开房门。裙摆有点被雨水打湿了,得赶快换掉才行。虽然抱怨天气也无济于事,但加上莲子的事,总觉得要把这股无处发泄的怨气都撒到天上去。

“我回来了……”

偶尔,我会想如果听到回应该怎么办。若觉得害怕,不说出口便是,可老家养成的习惯怎么也改不掉。据莲子诊断,这只是因为寂寞导致的自言自语增多罢了。

反手关上门,忽然将后背倚在门板上。坚固的门扉另一侧,传来沉闷的雨声。

"真是败给你了……"

从刚才起,脑海里似乎只想着莲子的事。我竟如此喜欢莲子吗?失去后才懂得珍惜,这般陈词滥调简直像老歌里的歌词。

无论如何,我也得维持自己的生活。总不能一直只想着莲子的事。

脱下鞋子放下伞,从玄关离开。确认着脚步声走进客厅,垂着头把包放在桌上。雨势似乎渐渐大了起来。风也开始刮了,打在窗户上的雨滴也逐渐变大。

"……唔"

即使拿出手机,也一如既往地没有反应。缓缓翻开折叠的手机,映入眼帘的是再普通不过的猫咪待机画面,虽然也很可爱,但没有"来电"二字果然还是让人感到寂寞,也令人不安。

如果莲子是被他甩了的话,去散心旅行应该是最合理的解释。这样一来,不联系亲友和反常的行程也都说得通了。

可是,总觉得——

"......好冷"

或许是踩湿了脚的缘故,身体正逐渐发冷。各种思绪暂且搁置,还是先换衣服要紧。将冰凉的手机搁在桌上,我的手指搭上了衣柜抽屉。


「呼——……」

清爽多了。

冲完澡后,身体暖烘烘的,心里也舒畅了不少。

一边吹着头发,突然想起那个人的金发也很漂亮呢。莲子到底是在何时何地钓到这样的男人的?虽然我和她是在大学里相识的,但直到不久前,我都无法想象莲子会有在校外主动结识男人的积极性。

光着脚啪嗒啪嗒踩过地板,随意地坐在床边。莲子的帽子还挂在我房间的衣帽架上。上次见到她时,她大概戴着备用帽子吧,不过现在这顶磨损得厉害,估计是第一代或第二代的老物件了。懂得珍惜旧物真是件好事。

雨势愈发猛烈,连自言自语都听不真切。想要思考些什么,噪音却太过嘈杂,思绪始终无法集中。反正今天也没什么非做不可的家务,索性钻进被窝也无妨。

不过在那之前——

"……可算来了呢"

低头望去,手机正闪烁着来电提示灯。

若这通电话来自陌生号码或是老家那边,难免会让人大失所望。但当我战战兢兢地查看通话记录时,屏幕上显示的正是期待中的号码——宇佐见莲子的手机号。

在这种暴雨天外出,真是难为她了。虽然被人求助很麻烦,但既然机会难得,自然不能轻易放过。

暂且把疑问搁置一旁,先从与莲子的对话开始吧。否则,下次相见就不知是何时了。

刚洗完澡,我用还带着湿气的指尖滑动着通话记录,给莲子拨去电话。为保险起见,我把通话音量调到最大,以免雨声干扰对话。

"……呼——"

深呼吸。单调的等待音持续响了几声后,突然中断了,那声音消失得小心翼翼。

我们之中,究竟是谁先屏住了呼吸呢。

或许,两人都是如此。

"喂"

啊……嗯。喂

"我想大概是莲子吧"

『那大概,我也觉得我是莲子吧』

她似乎有自觉自己是莲子。

虽然还在吵架中,但对话依然很奇怪。

"最近一直联系不上你"

“嗯,那个嘛...毕竟之前很忙,而且我还去了莲台野。”

作为一场疗伤之旅,这地方选得可真够寡淡的。不过转念一想,倒也挺符合莲子的一贯作风。

“我觉得必须向莲子道歉才行。”

她用近乎微不可闻的音量嗫嚅着“对不起”,完成了这场谢罪。

故作姿态的沉默持续着,雨声在我和莲子之间充当着缓冲。

实际上,莲子的沉默大概连三秒都不到吧。

——嗯,我也有些太激动了

"再说了,我也不是想看莲子的裸体才那样的"

你说什么?

"……是想让我看吗?"

保证让你大开眼界

但愿别闹出天大的笑话来。

“……不过,能打通电话真是太好了。要是就这样一直联系不上,我肯定会手足无措的”

『抱歉,我有点孩子气了。其实从三天前开始,我就没碰过手机』

当双方都稍稍平复情绪时,解开谜题的钥匙突然滚落眼前。即便问了可能也得不到答案,但我还是忍不住要问出口。

“……虽然不确定现在说这个合不合适,可以问你个问题吗?”

『请便』

爽快地获得许可后,我下定决心单刀直入地发问。

"莲子,这是场疗伤之旅吗?"

直切主题。

一旦出手,可能又会失去和她对话的机会。这种恐惧确实存在,但让疑问就这样悬而未解更令人难以忍受。

……啊?

和往常一样,我又听到了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发言。

虽然能清晰想象出莲子头顶浮现问号的模样,但我没给她反驳的机会继续说了下去。

"前几天,我看见莲子在到处找人。虽然也想过可能是在找我,但一直对我视而不见的人,突然哭丧着脸四处寻找我也太奇怪了吧。所以我觉得应该是在找那个男生吧。"

……喂,这个话题还要继续吗?

"抱歉,这件事我想好好解决。如果你不想说也没关系,到时候我会放弃的。"

嗯……

握紧电话的手心渗出了汗。不知不觉间,似乎连手掌都绷紧了力道。

莲子持续发出低吟声片刻,突然将语调转向了自暴自弃的方向。

「话说啊——」

回过神来时,房间已变得相当昏暗。日落时间提前了,更何况遇上雨天,黑暗降临的速度更是倍增。是该拉上窗帘呢,还是该开灯呢?就在这般举棋不定的姿势中,等待着莲子接下来的话语。

『你为什么觉得宇佐见莲子只属于我一个人呢?』

莲子似乎有些无奈。

要追上她的思维,似乎还需要一些时间。

"那是,什么意思"

我确实是宇佐见莲子,但或许除我之外,还存在着其他宇佐见莲子。你见到的可能并非我这个宇佐见莲子。根本无需区分谁是真品谁是赝品——你所目睹的一切,全都是毋庸置疑的真实存在啊

这说教般的口吻让人几乎要瞬间信服。但若问是否完全理解了事态,答案绝对是否定的。

似乎知晓又似乎未察觉我的困惑,莲子继续说着。

既然相似到连梅莉都会认错,这样想才更自然吧。比起什么陌生人长相雷同、或是分身现象,比起证明我在说谎,这种解释更简单直接,也更接近核心。

我打断流畅自得继续讲述的莲子,带着怀疑低声呢喃。

"但是,真的......会发生这种事吗"

『真是天真呢』

莲子轻而易举地斩断了这句听起来像是示弱的发言。

在肉眼看不见的电波彼端,想必是在莲台野附近的地方,莲子正手舞足蹈、唾沫横飞地说着话——这幅景象轻易地浮现在眼前。

『我们所能想象的一切现象,全都可能真实发生。现实会轻易将其超越。这不很有趣吗——正因如此,揭开秘密才显得有价值啊』

……真是的,典型的莲子作风。

明明可能存在着另一个自己,她非但毫不慌乱,反倒开心得笑出声来。换作是我的话,绝对做不到这样。

『需要提醒你的是』

莲子用锐利的声音给我泼了盆冷水,仿佛要戳破我刚刚放松下来的心情。

这终究只是个假设。别忘了这既无理论也无依据,不过是个连科学家都算不上的年轻人随口说出的戏言。所以你也只需当作玩笑听听。然后,按照你所想的,凭你自己的意志去行动吧

"……为什么,要这么再三强调呢"

脊背微微发凉。或许是因为她声音里全无玩笑意味,只剩下纯粹的认真。又或者,是雨下得太大了。

在完全漆黑的房间里,只有液晶面板的微光幽幽亮着。借着那寂寥的光线,我摸索着向电灯开关的位置挪动脚步。

在所有可能发生的情况中,也掺杂着不太好的结局。这次的事件,未必就不属于其中某一种。或许不是我,而是另一个宇佐见莲子,才是会伤害你的存在。……但是

莲子的声音在此处突然中断。

或许是信号状况不佳,总之趁着这个间隙,我打开了房间的灯。早已适应黑暗的瞳孔被狭小空间里倾泻的光线搅乱,视力急剧下降。

直到后来,当我的双眼终于适应了人造光线时。

……玛丽,听得见吗?

勉强能听见的,只有那即将从耳垂滑落的声音。

但除此之外,什么都听不清了。

真的...听不清了。

「……、啊」

如果事先拉上窗帘,或许会更晚才察觉。倘若没有下雨,开门声和踩踏地板的声音本应都能听见。

说到底,不过是察觉早晚的区别罢了。

灯光亮起的瞬间,夜窗便映出房内景象。我的房间里原本只有我一人——直到片刻之前。

然而,窗户映照出的却是我和另一个人的身影。

那张熟悉的面容、衣着,本该因雨水浸湿而显得狼狈不堪,发丝黏在脸上,却如同戴了面具般毫无表情,目光直直锁定在我身上。

……宇佐见莲子。

从掉落在地的橙色手机里传出闷响声音的宇佐见莲子之外,另一个宇佐见莲子。

无法回头。我不明白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没锁门确实是大意了,但没想到她竟能闯入房间。心跳声震得生疼,仿佛要炸裂开来。恐惧。太可怕了。

但如果她也是宇佐见莲子的话,理应预想到这种局面。察觉太迟了。事已至此,即便想要思考对策,大脑也早已停止运转。

始终纹丝不动静立着的她,突然轻声开口。

"......你是谁?"

那声音冰冷彻骨。与方才听到的声线相同,与和男人纠缠时的声调一致,唯独情感的音色相异。倾诉对象不同。仅此一点差异,便足以断言一切都截然不同。

"我——"

强忍着抓挠胸口的冲动,我下定决心转向她。明明什么都没做,呼吸却变得急促。头脑发烫。

四目相对时,她不耐烦地撩起头发。

越看越像莲子。但散发出的氛围,终究有些不同。况且,最重要的是,我所认识的莲子,绝不会用"你是谁"这样的眼神看着我。

同样地,她也不认识我。虽然该做个自我介绍,但在这种剑拔弩张的气氛里,该摆出什么表情来讲述自己才好呢。

"头发真漂亮呢"

只不过,无论我多么窘迫,她都会坚持自己的逻辑。唯独这种地方,就算性格不一致也无妨。

「简直就像那家伙一样」

我移开视线,望向挂在衣帽架上的帽子。那顶帽子本不该是她的。但现在,她也没有戴帽子。不知为何,总觉得她浑身湿透的样子与此事有所关联。

清脆的磨牙声在空气中回响。

鲜明的愤怒。憎恨。嫉妒。这些赤裸裸的情感让我的心跳愈发加速。

莲子再次将目光转向我,带着某种决心伸出手臂。我因恐惧而僵在原地,只能呆望着那只颤抖的手。

是要揪住我的衣领,还是要摇晃我的肩膀,抑或是掐住我的脖子?这一切太过超现实,让人不禁怀疑是否身处梦境。

但看着她因某种激烈情绪而浑身颤抖,却始终不敢触碰我的身体,只是紧咬嘴唇紧闭双眼的模样,那急促的呼吸声让我无法将其当作梦境。

"......那家伙"

想必是在说他吧。那只伸到一半的手看起来实在太冷了,我也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可莲子始终没有牵住我的手。她的手臂静静垂落,最终无力地攥成了拳头。

她轻启印着齿痕的嘴唇,唤出那个名字。

"哈恩...在哪里"

那声音疲惫不堪,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如果从最后一次见到她开始,我就一直在寻找他,那么精力和体力肯定都已到达极限。

"哈啊,"莲子说道。

点与点开始急速连接。要是处理速度能再快些就好了,不过所幸还保留着整理信息的能力。

我以坚定的态度直视她那双复杂得难以揣测情感的眼睛。

“对不起”

其实我并没有义务为她做任何事。

既不需要道歉,也不必感到心痛。

可是,不行啊。

不行啊。

"汉不在这里"

因为已经明白了。

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为何会来到我居住的梅利贝里·汉的房间?为何不知道我的存在?

答案从一开始就清晰可见。

"但我的名字是梅莉贝利·哈恩"

胸口的悸动不知何时已归于平静。

倘若她拥有与我熟知的宇佐见莲子同等的思考能力,理应能从交谈的只言片语中推导出答案。

……没错。

你也是,曾和他在一起的。

“……你”

睁大眼睛,凝视着我的脸。

她眼中的色彩逐渐变化。憎恨之色从瞳孔中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失望的光芒。浓重的放弃感笼罩着她湿润的脸颊。紧握的拳头松开了,咬住嘴唇的力度也消失了。

"……你认识我吗"

我犹豫着该点头还是摇头。

"宇佐见莲子是我的朋友。当然,或者说……在这个世界里,宇佐见莲子也是个女孩子"

"可是,你不是男性而是女性呢"

"是的。在你那个世界的哈恩或许是男性,但这个世界里的哈恩——梅莉贝丽·哈恩,是女性。既然我这么说,就不会有错"

"……是啊。我也这么认为"

莲子露出苦笑。

她流露的每一分情绪里,都浸透着疲惫的底色。那种曾令他人震慑的炽烈情感已然消散,却让人感觉支撑她存在的东西也被连根拔起,恍惚间,她的轮廓似乎模糊了起来。

"这样啊......那家伙已经,不在这里了呢"

她像是要确认什么般环视房间,随后低下头去。原本撩起的刘海不堪水珠重负,垂落遮掩了她的前额。莲叶也嫌恶地想要再次拢起头发,却在半途以近乎撕扯的力道揪住了额前碎发。

掌心在颤抖。几度欲言的嘴唇反复开合,每次都会漏出细弱战栗的吐息。

「……真是,像个傻瓜一样」

大颗的泪珠从指缝间滑落。她连眼睛都不曾闭上,声音颤抖着,不停地啜泣。

我什么也说不出口。总觉得不该说任何话。至少,作为与她世界无关的我,不该自以为能理解她的悲伤。

即便这个宇佐见莲子此刻哭得如此脆弱、如此寂寞。

“……对不起。最近变得爱哭,真没用呢。”

她擤了擤鼻子,擦拭眼角。尽管泪珠仍未干涸,但适度湿润的双眸反而更凸显她的美丽——这样想或许有些失礼吧。

最初在我眼中如同幽灵或怪物般的她,如今也不过是个随处可见的普通女性。失去挚爱而茫然无措的女性。但这必定,与我也并非毫无关联。

就像直到昨日我仍在寻找莲子那样。

就像她一直以来寻找哈恩那样。

如果我们作为映照现实的镜子而存在,那么她们所遭遇的现实,终有一日也可能降临在我们身上——这世上没有任何保证能让我们幸免。

"寻找那家伙的时候,不知不觉就越过了边界。就像那个木头人偶一直做的那样。肯定又晃晃悠悠地跨过去了。明明说过那么多次'别丢下我擅自跑去别处'...根本不听人话,真是的"

我几乎要脱口说出"对不起"。虽然不是在抱怨我,听起来却像是对我的说教。正因为未必全无道理,才不由得侧耳倾听。

虽然经历的过程不同,但她确实是如假包换的宇佐见莲子。

"……明明跟你说这些也没用。不过,又回到原点了呢……至少没有完全落空,或许运气还在眷顾着我"

她的眼眸渐渐恢复了神采。我想,或许是跨越境界遇见另一个世界的我这件事,多少给了她前进的勇气。

我不愿相信这次相遇完全没有任何意义。

“又或者,是你跨越了界限呢”

“……诶?”

“用那双眼睛。或许是从层层交叠的世界缝隙中,‘看见’了我们。也可能此刻仍在‘注视着’。正因为你撬开了境界线……所以我的眼睛才能看见你。当然,这只是个假设罢了”

她耸了耸肩。比起听天由命,更像是单纯在陈述某种可能性。

从内心深处传来的声音逐渐微弱,取而代之的是愈发清晰的雨声。在光线敞亮的房间里,错身而立的两人相对无言。

我也曾试着想象过,如果两个莲子相遇会发生什么。

从她明朗的神情来看,我们的离别似乎已近在咫尺。

莲子爱怜地抚摸着自己的腹部,露出虚幻的微笑。

“……至少想让你无法离开我。可惜没能如愿呢”

她带着惋惜的神情,却又像欣赏珍宝般轻抚下腹。虽然不知道那里是否孕育着他与她的爱情结晶。

女人真可怕。

"......那个"

"梅莉贝尔小姐"

我刚要开口,莲子就打断了我,呼唤我的名字。

她那充满决心、选择不放弃之路的声音,让我无处可逃。

以连倾盆大雨都无法掩盖的坚定语气,让湿透的身躯毫不颤抖地站立着。

"你也要好好珍惜宇佐见莲子哦。还有,要是能不擅自消失的话,我会很开心的。"

——这是我,最后的请求。

最后留下这句话,她转身离去。背对着无言以对的我,她回到了属于她的世界。那个只存在唯一一位宇佐见莲子,和唯一一位哈恩的世界。

她一定还相信着,在某个偶然的契机下跨越境界,终有一天能与他重逢吧。

她们的未来,我已无从揣度。

我只能祈祷,至少愿你幸福。

"莲子!"

我拼命呼喊着她的名字。她没有回头,推开门离开了我的房间。她一定听见了,却像要斩断所有留恋般,始终目视前方不曾回首。

在这倾盆大雨之中。

独自撑着伞,任凭雨水打湿身躯。

“……莲子”

啪叽——后脑传来一阵刺痛。这仿佛与异世界连接中断的声音,让我慌忙冲出房间。雨地里留着两串脚印。然而,除我之外再不见任何人影。即便抓着伞冲到屋檐外,那个莲子也已无处可寻。

伞面承受着暴雨无情的敲打,雨水也渐渐浸透了我的全身。

我是否也能像她那样,为某个人浸湿身躯呢?

虽然此刻还毫无头绪。

"......男人吗"

模仿着那个莲子的动作,轻轻摩挲下腹。即便那里空无一物,却莫名涌起温柔的情绪,我转身回到了房间。


放置在一旁的手机早已断了通话,出于担心我试着给莲子回拨过去,结果我"喂?"的招呼声和她"你没事吧!?"的大嗓门重叠在了一起。虽然很感谢她的关心,但耳朵有点疼。嗡嗡作响。

耳鸣消退后,雨声终于清晰地传入耳中。我对着呼吸急促的莲子,尽可能地道出感谢的话语。

"谢谢。我没事的"

……这样啊。那就好

莲子也"呼——"地松了一口气。或许她是以为我遭遇了什么危险,才慌慌张张地赶回来吧。虽然想象她手忙脚乱的样子有点不厚道,但我不禁莞尔。

"……等你回来后,我有很多话想对你说。所以,快点回来吧"

知道啦。果然梅莉没有我还是不行呢

莲子一脸志得意满。

"也许吧",我轻声回应道,声音小到莲子应该听不见。果然,她似乎没听清而追问过来,我轻巧地避开话锋,随便应付几句便挂断了电话。虽然依依不舍,但剩下的对话还是留到和真实的莲子面对面时再说吧。那样才更有实感。

空无一人的房间中央,我瘫坐在地,紧握着手机,茫然凝视着虚空。真想就这样多待一会儿。听着雨声,望着被遗落在此的莲子那顶帽子,思绪围绕着最近发生在我身边的种种事件盘旋。

仅仅如此,时间便轻易地流逝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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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话说这位宇佐见莲子,仿佛就等着雨停似的,若无其事地回到了京都。我正打算把这位惹是生非的秘封俱乐部代表捆起来当鲭鱼处理,结果被她用特产薄皮馒头轻易收买了。真没出息。

即便询问她独自探访莲台野的感想,也没能套出"好寂寞"或"好无聊"之类的回答,只得到一句稀松平常的"很开心",反倒让我觉得寂寞起来。

自那以后,我再也没见过另一个莲子,也没能找到赫恩。若说不在意她们的未来那是假话,但故事的结局只要她们自己知晓便足够。光是拉扯我们自己的未来,就已让我竭尽全力。

"不过,我倒是很想见见呢。另一个我"

来取回长期寄放的帽子时,莲子突然说出这样的话。她用手指转着帽檐,全然不顾房间主人的存在,悠然自得地坐在床上。真是个厚脸皮的家伙。

"其实外表也没多大差别啦。只不过比你更有女人味罢了"

"胸呢?"

「那边肯定更大吧」

「……咦,为什么我反而被训了呢」

莲子边揉着自己的胸部边哀叹"胸小是罪过吗"。虽说只有我在看,但希望她能自重。说到底,真有大到值得揉的程度吗。

「你刚才在想"这家伙真有能揉的胸吗"对吧」

"宇佐见先生您在说什么呀"

"哈哈哈"

"啊哈哈"

事情开始变得莫名其妙了。

这一切都怪莲子那贫瘠的身材。

"顺便也给变成男生的梅莉来一件"

"......这个还是算了"

"不过话说回来,既然你是个巨乳,那变成男生的梅莉岂不是会有根巨棒?"

莲子不知为何双眼放光。

大概是积攒已久了吧。这也难怪。

"又不是我让它长出来的……虽然确实挺大的……"

"哦哟"

「别摆出那种表情」

一回想起来脸颊就发烫。连同莲子那痴态一起,是这段时间深深烙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的画面。那两个人可真是留下了不得了的"临别赠礼"呢。

始终挂着诡异笑容的莲子,喝完咖啡后总算稍微恢复了平静的语气。

"在另一个世界里,秘封俱乐部的成员居然是恋人关系呢,真不可思议。不过确实啊,只有男女两人的社团,不往恋爱方向联想反而更不自然吧"

“我的心情很复杂”

“不过就是鸡巴大了点嘛。噗、咯咯……”

喂,别笑了。

莲子变得更有性魅力倒也罢了,可我是个男的。虽然知道没法圆场,但也不至于笑到打滚吧。作为朋友,或者说作为人来说。

"……哈,真有意思"

"我一点都不觉得有趣"

"但偶尔会想吧?如果自己是个男人,会变成什么样的人呢"

"……没怎么想过呢"

"如果宇佐见莲子是个男生的话,之类的"

"莲子她,变成男生......"

虽然穿着裙子却翘着腿坐着的她,被我从上到下像舔舐般打量着全身。

"莲子。不该这样贬低自己的"

“……咦,为什么变成我被说教了?”

不言自明。

“我遇到的可是肩宽体壮的金发男性呢。莲子你只要默默穿上男装,立刻就是位男装丽人了。”

“胸也没那么大嘛!可恶啊!”

被训斥了。似乎玩笑开得太过火了。要好好反省。

“咚咚”

“呼——呼——”

最后将咖啡一饮而尽时,未融化的糖块黏在舌头上,他露出了相当微妙的表情。放下空杯子,独居的房间里却坐着两位女性,对这毫无阳刚之气的聚会,他不禁漏出一声叹息。

“……该不会,别人也以为我们在谈恋爱吧”

“谁知道呢。不过嘛,想让别人这么想就随他们去吧。我们就是我们,永远遵循秘封俱乐部的逻辑就好。再说了,女性平均寿命可比男性长得多。比起异性恋人,同性朋友不是更能长久相伴吗?”

面对寻求认同的莲子,我暂且点头回应。

对面世界的莲子流下的泪水,眼前这个莲子是否终有一日也会潸然泪下?我已经不想再看她眼中滑落那样的泪珠了。那个能在梦境与现实间浑然不觉的时代,或许早已逝去。

他没能察觉到那一点。

但我却注意到了。

"莲子"

"嗯——"

松开交叠的双腿,用手托着腮帮子斜戴帽子。那刻意摆出的潇洒姿态,将严肃气氛一扫而空的做派,真是再像莲子不过了。

"求你了,别突然就消失不见啊"

"哼,这话该我说才对"

我们互相道出了必须说的话语。

前方或许会有不愿面对的离别,抑或无法避免的分别。那么至少,愿此刻的誓言能成为锚点,让我们得以共享更多相伴的时光。

我,由衷地祈愿着。









在莲子收集的诸多传闻中,有种现象叫做"幻听"。虽无特定地点限制,但据说走在人迹罕至的街道时,会听见有人呼唤姓名的声音。似乎不是日本名字,但或许因为听不真切,完全无法辨别内容。虽然是个极其模糊的传闻,我心想反正无害,也就没太在意。

结束秘封俱乐部的会议后,在回家途中,我亲身遭遇了那个幻听现象。对实际听到的人而言确实难以辨识的那个声音,于我——唯独于我——却清晰可辨。


……哈啊。


那声音仿佛瞬间的喘息,被小心翼翼地渗入耳底。

我停下脚步,环视着除我之外空无一人的静谧住宅区。转身凝望无人街道的尽头,自言自语般轻声说道:

"对不起呢。这边的我,被称作玛丽哦"

我甩开她的留恋,重新迈步向前。

此后,这座城镇再未响起奇怪的幻听。

永远,不再。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