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无论如何挣扎,都难以过上普通生活。Villain Boys 如此,前田陸亦是如此。
就像攥紧手指也留不住指缝流沙,面对飞逝的时光终究无计可施。既然什么都做不了,倒不如让时间停下才好,可它偏偏在你无所事事时流逝得愈发迅疾。临近保质期的恐惧如影随形,哪怕能多延长一天也好。
第三张专辑问世了。虽然每天操练让 MIDI 编曲技术精进不少,但收到的原曲质量太差,再怎么修改都无济于事。混音时常常控制不住泄出叹息。即便努力挖掘新人作曲家名单递上去,也总在理事那里卡住。不愿为那些中饱私囊的中间商买单——虽说算不上金鹅,但也不想杀鸡取卵。倒不如去榨跳蚤的油水。
正为肮脏回扣独自生闷气时,勇志跑来问道:"哥,怎么了?"看着那张不谙世事的脸,终究不忍心告知残酷现实而抿紧了嘴唇。那孩子便开心地笑着扑过来。虽然身体被撞得生疼,但这样反而更好。
专辑理所当然地扑街了。三振出局。Villain Boys 被宣判了再无翻身可能的死刑,而我每天的日常就是独自否认这个事实。明明还差一个出局数啊。我们开局就带着两个出局数上场,所以现在该是走下投手丘的时候了。又只有我天真地以为还有希望。
我不想让弟弟们知道我们正在沉没。但用手掌遮天恐怕还更容易些。勉强维持的训练也中断了,独自留守练习室的时间越来越长。甚至勇志因为有事联系舞蹈老师那天,还罕见地见识到周围人化身讨债鬼的奇景。老师啊比起这种联络更想收到转账短信呢。拖欠的费用能不能解决一下?看他死死盯着手机屏幕,我刚说完"快放下手机过来",瞥见屏幕内容就倒抽冷气。怎么让小孩看这个…荒诞的状况让我止不住叹气。
原以为再肮脏卑鄙只要咬牙坚持总会得到认可,事情不可能更糟了——结果我错了。那天我把孩子们都送回宿舍,独自去找了理事。从进门那刻起,金光闪闪的名牌就让人不爽。区区四个员工的破公司摆什么理事架子。整天不是打高尔夫就是捞油水的家伙。除了给熟人充门面的贺词外,正经行程一个都谈不下来的货色。
啊,陆?怎么了?
他强压下涌到嘴边的脏话,用今天格外有限的眼神打量着这位董事,问道是有什么好事吗。
理事,我们这样下去不行吧。
没有活动结算单上的数字根本不会减少。让我们出去做点什么吧。随便什么活动都行,就不能让我们赚点钱吗?您不是说要我们相信并等待吗?可要是什么都没有我们该怎么办啊。知道今天孩子们发生什么事了吗?忙内联系了舞蹈老师,结果对方说拖欠工资什么的。为什么连这种事都要我们来操心?您到底做了什么才会让孩子们接到这种电话?
哼着歌修剪指甲的理事突然皱起脸。看他后仰着椅子翘起二郎腿的架势,不用猜都知道要开始发疯了。开场白果然是那句经典的"呀这小崽子"。
这小子真可笑。你们不倒闭就该谢天谢地了,公司能撑到现在都是奇迹。你们怎么就只顾自己?以为活动经费是挖地就能冒出来的吗?那些小气鬼都一个德行,同样的钱谁不想请更专业的团队,你们算哪根葱?稍微克扣点经费怎么了,又没让你们倒贴钱,装没看见不就行了?这种时候还讲什么自尊心?你们真当自己了不起,公司垮了全是别人的错?现在投资人都闹翻天了,代表搞不好要蹲大牢。陆啊,现在天天都是青黄不接的日子。绷紧神经干活能吃饱穿暖就该知足,你们怎么还这么自私?
所以说黑头发的畜生不能收留,我真是蠢透了,活该当冤大头。那些指手画脚夹带的尖酸话,把心刮得生疼。明知道都是在推卸责任。也清楚那个光长年纪不长脑子的董事说的都是屁话。可伤口还是不断裂开。谁不知道他们拿投资款去填自己的债?卖些根本没用的狗皮膏药。这种事见得还少吗。狗杂种。不,连狗都不如的东西。就算咬牙切齿地咒骂,已经溃烂的伤口也好不了。刚要回嘴,他就会用更恶毒的话堵住我的嘴。
从经纪人开始,员工们接连辞职了。虽然也就四个人,但每天见面的人突然消失,打击还是挺大的。听说石九哥不知靠谁的关系跳槽到了中型娱乐公司。他整天抱怨这破地方连工资拖欠都没法去劳动厅举报,结果一说要跳槽就笑开了花。说是这里没前途。"哲明啊吃好喝好过好日子吧混蛋!"这是石九哥离职那天在公司走廊吼的一嗓子。当然那天理事不在,听到的又是我们这帮人。
独自包揽专辑制作、设计、收录曲作词等所有需要人手环节的允静姐也受不了这破公司要辞职了。你们以后就算重回社会也千万别进这种狗屁作坊。五人以下的小公司绝对要绕着走。抱歉只能教你们这些了。在这种地方既攒不下资历也积累不了履历。纯粹就是个大杂烩。
姐姐的话刺痛了我们。其实我们也早就像卖不出去的杂烩商品,既没资历也没履历。宇在你要继续上演技课,就算自费也得坚持。智贤啊...至少从现在开始好好学计算机吧。她显然已经预见到我们的末路。
为我们出道两次推迟婚礼的圭丽室长也一样。明明是会计出身却连视频剪辑都学会的室长。或许她比任何人都期盼我们成功。每逢春节中秋都会偷偷塞零花钱给连公司福利都没有的我们的室长。自嘲"撑到现在已经够久了"的室长离职时瘦了很多。明明赚不到钱,可每当公司账户突然出现来历不明的大额进账,代表就会换新车。说着"办公室这台月租三万的咖啡机太浪费,反正也没人喝"要求立刻撤掉,却整天拿差旅费之类的名目挥霍公款。
室长!最后一个月工资总该结清吧!"宇在嬉皮笑脸凑上去,结果挨了室长一记肘击。"你们就算赤字也有包吃包住的公司,可我们这种文职连每月信用卡拆东墙补西墙都困难",室长转身离去的背影格外萧索。"要好好活着啊孩子们。不过...托你们的福我才撑到现在。这行当我是再也不想看一眼了。
泰坦尼克号沉没现场,能登上救生艇的人都离开了。剩下的只有我们这些被合约绑在沉船上的人。
哈利嚷嚷着抑郁症逃去了加拿大。抑郁什么啊。每次担心地刷他 ins,更新的全是和朋友们到处游玩的照片。#自由 #想家 #兄弟 这些标签下铺天盖地的日常里,团队什么的早就被抹得一干二净。就不该看的。早知道会痛。装作不知道就好了。刷过几次后滋生的只有对"有家可归之人"的自卑感,后来就把哈利这鸽子取关了。鸽崽子。第一次把常用来骂跑路货的词说出口。满嘴苦涩。
宇宰开始频繁往返于日山老家。妈妈说着"让妈妈看看你活着的样子嘛"那样开朗的话,可他每次从家回来都大包小包拎着东西,脸上总带着微妙的愧疚。把两个外国人室友扔在宿舍自己回家享福很抱歉似的。某个深夜他灌完从来不喝的酒回来,抓住我嚎啕大哭。说想回家住有阳光的房间吃妈妈做的热饭,不想窝在发霉的暗房里吃泡面。说我只有这点出息对不起哥。但别太讨厌我。我们坚持到最后吧。我不会放弃的。就算恶心透了只要和哥还有孩子们在一起就会撑下去。就这么揪着我膝盖哭得撕心裂肺。连无意义的联结都成为肌肉记忆的我们,各自被沉重的负罪感压得喘不过气。
那时候我们为什么。为什么连想吃好睡好这种事都无法理直气壮。为什么连照顾自己都要对彼此心怀愧疚。要懂这些理由的话,我也还太年轻了。
勇志执意跟着我跑上跑下搬运货物。说什么想多待在一起,在家等着太无聊,任凭我怎么劝阻都不肯让步。第一天教他各种要领时,他直勾勾盯着我问"哥看起来很有经验?",问得我耳根发烫。像是拼命想隐藏的事被看穿了——那些为寻找"最赚钱又不用露脸的工作"而四处碰壁的日子。他大概察觉失言,立刻用"因为哥什么都做得好,真羡慕"之类的话搪塞过去,然后默默干起活来。意外地没叫苦叫累,反而让我心里发酸。要是没加入什么反派男孩团体,他这辈子本不用吃这种苦的,这点从他穿的衣鞋、言行举止都显而易见,可当事人偏要拼命掩饰,我也不好点破。没问"何必自讨苦吃"这种注定让他难堪的问题,只是悄悄搭把手。收工后顺道去喝了碗豆芽醒酒汤。
疲惫归来的凌晨,我和勇志并肩望着天花板上悬挂的星星。他总用手掌覆住我睁大的眼睛。他带来的黑暗像谎言般带来安宁。所以我没再问他是否辛苦。看到他原本柔软的手掌生出老茧时,胸口总是发闷,可当那双手触碰我时,偶尔想哭却连哽咽都咽了回去。因为明明常看他凝视全家福,却假装没发现他从不参与家庭旅行的自己实在可耻。比起那个汗流浃背也要死命抱着我入睡的家伙,比起那个固执地不肯在任何我去的地方松手的家伙,比起那个用嘴巴眼睛全身都在说喜欢的家伙——我更需要他这件事,唯独这个绝对不能被看穿。
缠着社长说要参加《Produce》赚钱的智贤最终尝到了苦果。虽然坚持到了最终会议,结果连电视镜头都没蹭到就被淘汰了。电视台原本希望至少两人参赛,但除了他根本没人愿意。哈里早就溜之大吉,宇载一听不是 Billboard 就斩钉截铁拒绝。勇志听说禁兼职期后也二话不说回绝了。智贤像抓住最后救命稻草般扯着我裤腿哀求至少去开个会,连我也拒绝了。只是,我不想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若连我都这样,就真的全完了。要是真在节目里哭诉"我们团要完蛋了救救我们",那恐怕就会成为现实。虽然心知肚明眼前就是现实,却仍不愿承认罢了。
失去最后希望的智贤大概也和我一样想逃避现实吧。他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不吃不喝连厕所都不去。恰逢宇载全家旅行,连个试图开门的人都没有。其实我和勇志也都没有敲开那扇门的力气。身体已经够累,谁还想再心累呢。我们像被阉割了情感般失去语言能力,失去笑容,活在死寂里。
房门再次开启是一周后的事。而智贤确实如愿以偿吸引了大众目光——当然又是负面新闻。这次比上次更火爆,#恶童少年团 成了史无前例的推特热搜。在狎鸥亭罗德奥街正中央,那个以猎艳圣地闻名、被戏称为"群魔乱舞"的搭讪酒吧里,端着烧酒和沙冰穿梭的智贤,被专拍男爱豆的站姐逮个正着。
#恶童少年团 #宋智贤 #狎鸥亭猎艳 #智贤看这里 无论上传自拍、音源片段还是翻唱视频,转发量都突破了我们从未见过的历史记录——1.6 万。当然不可能是熟人转发,全是陌生人的群嘲狂欢,"活该糊穿地心""不糊才怪"的言论铺天盖地。无法反驳也无法否认,憋屈得让人想哭。手机屏幕被攥得发烫,但更烫的是我火辣辣的脸颊。
宋治贤,你过来坐这儿。
那天也是,我把喝得烂醉回来的他叫过来坐下谈话。质问他为什么要做那些抛头露面的事。起初他还装模作样地辩解说是替朋友顶班,可随着说教时间越来越长,他开始不耐烦地发起火来。
公司都没说什么呢,哥你凭什么指手画脚。
我顿时语塞。其实他说得没错。但这样不行啊。至少我们该意识到自己是爱豆,哪怕稍微为其他成员着想,也不该在那里卖脸陪酒啊。
“你想退出偶像行业?现在不打算继续了?”
“如果能不干的话当然不想啊。换成哥你会想继续吗?”
咄咄逼人的声音里带着湿意。我叹着气开导着智贤。
“你明明想继续的。就是因为想继续才会去参加《Produce》不是吗。”
“是啊。没能参加《Produce》都怪谁啊。哥哥和宇宰还有勇志都死也不肯去。”
“智贤啊。你要怪别人到什么时候。又不是只有你辛苦为什么就你这样。辛苦也…”
那家伙翻着白眼说道。在房间里啃手指自怨自艾能有什么改变。说白了就算哥哥和勇志不行至少还能去日本。本来勇志就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根本不用愁生计,哥哥回老家随便找点事做也能开启新人生。可我家人朋友全在这里,这么丢脸要怎么活下去。我完蛋了这件事周围人都知道,还让我怎么面对。什么都不做的话憋屈得快要疯了,现在到底要我怎样。
心脏像被堵住般发闷。谁说我去日本就万事大吉了?明明我才是真正一无所有的人。%%不像你,我若回去既没有会嘘寒问暖的家人,离开故乡十余年连那里变成什么样都不知道,甚至连嘲笑我落魄的朋友都没有。%%你以为我因为外语比母语用得多就成了双语者吗?分明是两种语言都半吊子,沦为零语言者的滋味你懂吗?%%无论在这里还是那里都是异乡人的感受,你体会过吗?%%虽想质问却只是将头发向后一捋,把话硬生生咽了回去。连叹息都发不出来。
进去。从明天开始别再去那里了。
哥你是希特勒吗?连我去《Produce》赚钱都要拦着,现在连打工都不让去?老实说吧。其实是你自己想当 Billboard 歌手吧?还是说就想拉着大家一起完蛋?你算老几啊管这么多你算老几。要是糊了难道都要像哥一样哭惨吗?
正扯着嗓子大喊的智贤被恰巧气喘吁吁冲来的宇在拽进了房间。呼吸瞬间凝滞。不知该如何是好。我可以累吗。累是可以的吗。
走进房间时勇志张开了双臂。我却没有投入他的怀抱。只是绕过那尴尬的手臂,坐到他身旁靠了靠肩膀。勇志讪讪地收回胳膊,脑袋却轻轻搁在了我的头顶。能感受到他传来的体温。原以为会像沸腾的水般滚烫,没想到早已冷却沉淀。胸口比平时加倍发闷,索性闭上了眼睛。当垂落的手被握住时,感受到了他探来的指尖温度。
当我想毫无理由地关掉人生开关时,幸好还有勇志在。都说乱世里大家会互相看对眼抱团取暖,这话真不假。我们就算在沉船上也紧紧黏在一起。练习室流完汗回来,我耍赖说不行了要睡觉,他就算把我摇醒也要贴上来。就一次,嗯?看他摆出可怜巴巴的猫咪表情,我假装拗不过点头答应,结果从来不会只做一次。两次三次下来,我经常没洗澡就昏睡过去。说实话,每次这样反而挺好,不用听着心里那些嘈杂声音入睡。他不会抱怨我自顾自睡着,早晨总能看到焕然一新的身体和换好的衣服。又感激又觉得可爱,亲他一下就会揉着眼睛伸出胳膊。把我搂在怀里说"最喜欢哥了"的黏糊甜嗓,奇怪地让我生出今天也能好好活下去的力量。或许是因为他能打捞起我沉在意识深海的心。
二十出头用不完的体力哪那么容易耗尽。托他的福我也轻易变回没分寸的小孩。智贤又泡在酒缸里生活,宇宰回老家的日子变多,宿舍就剩我们俩。从没觉得宽敞的宿舍突然显得空荡,我常为此难过,勇志却像拥有了全世界般欢天喜地。当然他心底肯定不是这么想。看他试图装成熟掩盖心事的模样,我也装作不知道,把他当不懂事的小孩,在只剩两人的宿舍里疯狂纠缠。只有花洒的浴室经常回荡着喘息与肉体碰撞声。十坪大的屋子仿佛成了我们的全世界。
咚咚。
敲门后传来"请进"的声音。怎么突然用敬语?进门时就不自觉地眯起了眼睛。刚坐下理事就暖声询问要不要喝茶,那眼神温柔得让人心里发毛——毕竟我比谁都清楚,他根本没理由对我这么好。
“陆啊。”
"内哎——"
“从练习生时期到现在,你一直都很辛苦。”
平时只听惯了他大吼大叫,突然用这么温柔的声音说话,反而让人起鸡皮疙瘩。就像习惯了挨打的人,连伸过来抚摸的手都会条件反射地躲开。完全搞不懂他到底想要什么。
“最近很辛苦吧。没工作,结算都是负数,盖了章哪儿也去不了。”
“...没关系的。”
理事清了清嗓子。明明心知肚明还问什么问——陆强忍着没把这话说出口。理事试着寒暄了几句,听完成员们近况都一团糟后,立刻切入了正题。这位没耐心的理事终于说出了叫我来的真正原因。
“我有件事要拜托你。”
“什么事呢?”
前田陆等了很久。既然都成年了,理事应该会单刀直入地说吧。那之前铺垫那么多,问些根本不关心的近况,不都是废话吗?反驳的话已经涌到嗓子眼了。
“Big Castle 那边来消息了。”
“啊?”
“听说冬季要新推七人男团...出道组突然缺人了...”
“理事,我们被挂牌了?”
搞着搞着现在真把我们放拍卖台上了。还以为不会到这一步的。
“我也没办法啊。店都快倒闭了,给你们找条活路而已,还能怎样。”
深深吸了口气。今天秒针走动的声响格外刺耳。现在再说什么"怎么连招呼都不打"、"开价多少"、"连商量都没有"之类的话还有什么意义。简直就是家正在关门的店铺。空荡荡的场地上连个员工都没有,只有苍蝇在飞。
"嗯。所以呢?"
"听说缺个会跳舞的。春季大换血后根本找不到那种水平的。看样子我们这边有相中的人选。"
舞担。顶着这个头衔的在我们团里本应只有两人。但那显然不是在指我。恐怕...
"应该是在考虑勇志吧。"
"...已经出道的孩子吗?"
“他们也是迫不得已。已经公开宣布的事没法再推迟了。勇志不是表现很好嘛,年纪又正合适,公司肯定是觉得他还有商业价值。”
理事说着轻轻摇晃转椅。我能感觉到他目光在我脸上来回扫视,但混乱得根本顾不上管理表情。
大城堡。既是我踏上韩国土地的理由,也是被放逐至此的缘由。
总以为若在别处定能更加耀眼。所以对无需愧疚的事实平白生出歉意。可当"在别处——偏偏是大城堡——需要他"的现实袭来时,内心却陷入挣扎。恨自己不能立刻击掌道贺。看来我还是没能死心。大概...还想和他多相处些时日。天真又可笑得,或许...是想永远相伴。
“所以啊,陆,希望你能帮忙说服一下勇志。”
“……我拒绝。您应该直接跟勇志说。这不是我能决定的事。”
理事烦躁地用手把头发往后梳,说道。
“不是已经谈过了吗。就算好好听他说,他也说不看就是不看。与其去别的地方,他宁愿去日本。那孩子还太小,缺乏现实感。”
什么都好就是这点成问题。上次讨论东京巨蛋的时候也这样。听着理事滔滔不绝的发言,我咬着嘴唇。
这完全是第一次听说的事。明明昨天还和我一起去了 Coupang。像往常一样抱怨着日常,吃完豆芽汤饭回家,互相贴满膏药蹭着身子躺下。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听说的这些事。为什么连嘴都没张一下。完全摸不着头脑。甚至不知道他一个人为此苦恼了多久。
“勇志说不愿意不就完了吗?为什么非要我……”
“你和勇志关系特殊嘛。又聪明又有判断力。你看看,这不是一眼就能看出什么决定对孩子最好吗?”
“...即便如此我还是不愿意。孩子们现在都还想当反派男孩呢。”
“你真这么想?天真。”
“嗯。是真的。别挑拨离间了。”
“喂前田陆,你可得想清楚。现在 Villain Boys 才是问题吧?要是吴是温带走你们,连违约金都能一次性付清。反正你们现在都被钱绑死了,冷饭热饭总得敲计算器算清楚吧?你脑子转得最快了。”
你们制作费加安保费负债累累。公司虽然损失惨重,但也不追究你们责任直接放人。这种条件简直是跳楼大甩卖啊,你可得想明白。
舌头真长。通常长舌的人总有一两个痛处。臭不可闻。这就是在赶人。嘴上说得冠冕堂皇好像为我们好,实际就是叫我们别得寸进尺赶紧滚蛋。不然怎么会随便什么人都能来市场捡漏?趁着清仓处理钓到大鱼,卖个把人既能挽回面子又能赚钱。就像当年被卖过来的我一样。
没有回应,前方传来咂舌声。好好想想吧。什么才是真正为勇志着想的。你明明知道这种事现在已经没希望了。你们也该趁着年轻哪怕早一岁去寻找新出路啊。看他们即使被当面拒绝也不发火还继续劝说,八成是许诺了相当可观的报酬吧。
“就算这样也做不到吗?如果我们坚持要留下,您也没有赶我们走的理由吧。”
“陆啊,这是最后的机会了。公司关门大吉也就罢了,你们横竖都是要负债累累的。念在往日情分才替你们着想,要是还这么固执,社长该寒心了。”
人类的直觉真是可怕。全身寒毛倒竖,脊背发凉的触感,明明没做亏事却膝盖发软,陌生而强烈的恐惧感猛然袭来。
社长边摆弄手机边把屏幕亮到我面前。
“那时候可不是劝退,是直接开除。”
视野里满满都是我和勇志偷偷拍下的人生四格照。根本没法用"只是好朋友"搪塞过去——那张唇瓣相贴而笑的照片。
“去把合同重新看一遍。看用这个当解约理由够不够分量。”
理事又敲了敲手机。脑海里警铃大作。眼皮缓慢地开合。完全想不出是谁把这东西交到理事手里的。
现在满大街都在炒作女团才能赚钱,你们以为随便卖点什么就能畅销吗?不过你们这规模抵得上 Big Castle 了,我出价够意思了。我也没时间耗,除了这儿根本没打算卖。要卖就赶紧卖。董事边嘟囔边划拉手机,突然"啊在这呢"地点开了什么。随即传出一段录音——那内容清醒时根本听不下去。
呼吸瞬间凝滞。不用听完就知道,我们还将坠落到多深的境地。
"够了…请关掉。"
"现在有心情谈谈了吗?"
“这种事,谁会…”
“现在说这个重要吗陆啊。这事要是爆了,你和勇志在这行就都完蛋。没这种觉悟会干这种事?要是还不乐意就滚回你们国家拍 AV 去。正好。你念经都能赚大钱呢。”
用手遮天也该有个限度。就算现在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谁能想到连信任的你都这样?理事根本想象不到吧。给你戴袖章是让你干这个的?
买卖梦想的人根本没有血泪。你觉得我搞不定这个是吧?要是卖不进 Big Castle 谁都别想带走。要死就一起死,反正破罐子破摔。那副嘴脸明摆着说——自己捞不回的本钱,绝不能让别的公司赚走。就算卖给 Big Castle 也要把能捞的油水刮干净,贪欲都快从脸上溢出来了。
回忆着学韩语时每天追的 K 剧套路。我既拿不出钱封口,也抓不住对方把柄,简直是个一无所有的穷光蛋。难道要下跪求饶吗?我还有什么筹码能谈判?大脑一片空白。早晨还装作若无其事的勇志的脸突然浮现在眼前。
"您对勇志也这样了吗?"
"我干嘛要对他亮底牌。那家伙根本没法沟通。不过嘛...要是他继续硬撑,迟早会见识到的。用各种手段。"
他盯着我面如死灰的脸,心满意足地咧嘴笑了。因为是陆君,社长才会开诚布公吧?怎么样,想法是不是有点改变了?
“这个…不算犯罪吗?”
好不容易挤出来的狠话竟是这种程度。死神连嗤笑都吝啬给予,只是歪着嘴露出讥诮的笑容。
“陆啊。你觉得在这个国家,犯罪和同性恋哪个更糟糕?特别是像你们这样的孩子。”
“......”
“你看。那些喝酒赌博的家伙不都活得好好的?但电视上有出现过同性恋吗?谁会无缘无故那样?那么多家伙里怎么可能一个同性恋都没有。”
时间不多了。虽然你已经年纪不小,但勇志还正值青春呢。你也在 Big Castle 待过应该明白。这可是难得的机会。
“...这从一开始就不是请求啊。”
“那取决于你怎么听。”
陆啊。我们得像个人样活着。就算你不行,也不该在勇志的前路上泼粪吧?
这分明是威胁。听完那些肮脏的逐客令后,仿佛有人踩过心脏般难以呼吸。我在门前颓然坐下,呆滞了许久。奇怪的是,明明悲愤到极点,却流不出眼泪。只想蜷缩在洞穴般的黑暗里,什么都不做。甚至突然想干脆死掉算了。空无一人的走廊今天格外令人想哭。
这样回宿舍实在不甘心,我转身走向附近的便利店。路上收到 Coupang 的派工短信——龙仁 1 中心(F3 分拣)上班确认通知。看到消息的瞬间,堵在喉咙里的叹息终于爆发出来。我在便利店桌上开了瓶烧酒。明明是想逃避现实才喝酒的,可酒精灼烧着喉咙滚落的炙热感,却不断提醒着我仍身处现实。妈的。喝酒根本屁用没有。边骂边灌完整瓶,似乎有点微醺了。踉跄着进去又买了一瓶,店员瞥来的眼神充满鄙夷。是啊,连下酒菜都没有就独自吹瓶的傻逼模样。
可这下酒菜也太多了吧。要是把这些操蛋的念头一个个翻出来下酒,肚子怕是要撑爆。无意义的嘀咕在嘴边打转。现在简直想随便抓个人来发疯似的大叫。大概又灌了半瓶的时候,远处两个交头接耳的女孩正朝这边走来。
“那个…请问你有女朋友吗?”
他们自己在那儿推来推去"你来嘛""这明明是你的风格",前面突然爆发出笑声,有人被推搡着踉跄上前。那女孩将长发别到耳后,露出羞涩的微笑。就连穿着连帽衫、拖着人字拖坐在便利店遮阳伞下开烧酒的人都能被搭讪,不愧是搭讪强国大韩民国。说到搭讪,又想起智贤,忍不住又吹了声口哨。胸腔里像被人点了把火。
“喂——没有女朋友的话,可以给我电话号码吗?”
“...对不起啊。因为我是爱豆。”
我用打结的舌头胡言乱语着。随便抓住路人说着多余的话。明明做什么都不顺利,还以为是这张脸没有市场,看来不是啊。明明很畅销嘛。明明很吃得开嘛。就算只是坐在路边都有人来要号码。但为什么没人认识我们。为什么不肯喜欢我们。哪怕无聊时随便看看也好啊,把那些多余的关注分给我们一点也好啊,为什么要让我们糊成这样。自嘲的笑容在脸上扩散。我用力撑着沉重的眼皮不让它垂下,面前的女孩困惑地歪了歪头。
“爱豆?谁啊?”
喂,你知道吗?听说是个爱豆!天啊,我也是第一次见呢?两人的对话在脑海中嗡嗡作响。猛地从座位上弹起来。瞬间眩晕让身体有些踉跄,但很快稳住身形站得笔直。虽然摇晃的身体不受控制,却像参加活动时那样。像登上音乐节目说感言时那样站得端正。突然就想做个可能再也没机会做的问候。这绝对是清醒时想都不敢想的疯狂举动。
Villain Boys Hit the World!大家好我们是 Villain Boys...
嘿嘿。带着满身酒气说话时,女人的脸皱成一团。我弯着腰直接把脑袋砸在桌上。发烫的耳畔落下冰雹般的嘲笑。这可比挨打还要难受百倍。
"什么啊,原来是个疯子。"
“不想要就直说啊。”
摆弄手机的手突然缩了回去。伴随着“这世上傻逼真多”的嘟囔声,脚步声渐渐远去。我仍把脸埋在桌上,倒悬的视野里却清晰映出对方嫌恶的表情。嗬嗬的笑声从齿缝里漏出来。原来我每天高喊的口号在别人眼里只是无聊的笑话。那现在这个难道不好笑吗。
像疯子般吃吃笑着,太阳穴突然针扎似地疼起来。我踉跄着想坐下,却直接摔了个屁股墩。尾椎骨传来钝痛。这时眼泪才后知后觉涌出来。啊。干脆全都放弃算了。解不开的结就该一刀两断不是吗。死抓着绳结拼命挣扎的自己真是可笑。别人不过沾湿脚尖就喊着好冷缩回去。我怎么就傻乎乎地整个人往里跳。这明明是我的全部家当为什么要孤注一掷。妈的。不干了。说不干就不干。早知如此。早知道会这样。当初就不该开始。
可我难道还有别的选择吗?被淘汰被排挤时能绕行的岔路?那种东西存在过吗?怎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落魄至此?是努力不够?还是决心不足?不是说拼命就能成功吗?我明明都是照着学的啊。突然想起小时候别人对我的评价——这孩子死气沉沉的。难道我天生就倒霉?所以才会到处传播厄运?答案没那么简单。唯一能确定的是,我真的尽力了。就算无人知晓,也绝不愧对任何人。真的,真的......
恶棍男孩
2%
当前气温 24 度。从黎明时分就烈日当空的盛夏。但不知为何,吴是温的脸上却结着薄冰。站在他身旁的队友脸色也同样如此。冻得硬邦邦的,丝毫没有要融化的迹象。沉重的寂静在四周弥漫。
吴是温反复咀嚼着刚才那通电话,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脏话。缺德的狗杂种。首次听到他粗鲁语气的组员竟毫不惊讶,只是摇了摇头。连句脏话都不会骂的,那不是慈悲为怀的菩萨,而是饭碗被抢到眼前还傻坐着的蠢货。
也就是说,我收到通知了。来自 Lucid 的经纪人。要在你们的游戏局里插一脚——这样。
是温组长,我现在正在过去,大概 30 分钟内能到~。听着电话那头异常平静的声音,从凌晨开始就迷迷糊糊守着的吴是温,在短短几秒内无数次怀疑这是不是在做梦。组长?组长?连呼唤他的声音都分不清这该死的现实,只能呆愣地应声。
嗯?怎么了?
啊- 因为是吴是第一次 solo 嘛,觉得可能需要支援。上面说让英民去露个脸效果应该不错。偷偷来的客人,走天气精灵的设定呢。
谁啊?为什么连商量都不跟我商量就派过去?
我只是奉命行事而已。总之打电话是想问问您有什么需要。
扔完炸弹还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那始终如一的平静声音让我睡意全无。我本来就是个起床困难户,他妈设了八个闹钟才能勉强爬起来,要是每天早晨都接到这种狗屁通知,那还要闹钟干什么。我茫然盯着已经挂断的手机,甚至不记得是怎么结束通话的,最后按下拨号键打给了部长。
"部长。听说英民现在要过来,这是怎么回事?"
- 啊。吴组长。
一个睡意朦胧的声音迎接了他。那简短的四个字里明显透着不耐烦的意味。
- 这是昨天就定好的事。永敏也是 rapper,互相帮衬着做音乐不是挺好嘛。反正勇志之后就该轮到永敏 solo 了,提前露个脸又没坏处。这是综合考虑后的决定,你多配合。
拖沓的语调里没有丝毫歉意。本以为会气得头顶冒烟,结果并没有。原来这就是所谓的怒发冲冠啊。吴是温此刻感受到的愤怒,比之前被强塞欢快分手曲时还要强烈百倍。
"本部长您就袖手旁观吗?需要支援的时候不见人影,现在倒来摘桃子?这次企划是为了'勇志'个人而不是'Lucid'的勇志。要是分散了勇志 solo 的焦点您负责吗?还有,征求过成员同意了吗?"
- 吴组长,你什么时候做事需要批准了?就算撇嘴也得把话说清楚。永敏插个队就能抢走勇志风头?那可是那个勇志啊。你好好跟孩子解释清楚。随便应付下节奏,留他住一晚就送走。反正他明天有会议也得上来。
“都没提前跟 PD 和作家商量过吧?您明知道这是越权行为对不对?”
尖锐的嗓音里突然混进一声憨笑。我都气成这样了还笑?原本就大的吴是温眼睛瞪得更圆了。因为一直用力瞪眼,现在连血丝都要爆出来了。
- 你这小子。外包哪来的越权?那些人只要拿到钱就行,觉得能做就做呗。现场不都是你说了算吗?我难道没干过实务?别卖关子了直接干吧是温。
“不是啊本部长,这真的过分了。胡闹也就算了,对陸先生也太失礼了吧。这又不是勇志的挚友笔记,更不是让前成员现成员聚在一起跳强羌水越来。本来打着怀旧旗号做的企划,现在变得多奇怪啊。”
制作方不是说了只给预算不插手吗?新歌不会用英民 xi。我明明说得很清楚了。
听到是温的声音,本部长嗤笑了一声。好哇。行,随你便吧。望着突然被挂断的电话,他呆呆地发愣。我根本什么都做不了主。正因为知道这点才会说那种话。火气彻底上来了。
旁听完整个通话内容的队友突然开口。
“这该不会是专门派来监视我们的吧?英民先生不可能一个人来啊。”
没错。把外部人员全撤走只留下拍摄团队,看来上面非常好奇我们到底在搞什么名堂。是否安分守己、是否惹是生非、是否按照高层想要的方向推进。当然答案显而易见才派监工下来。但他妈这也太过分了吧。太阳穴突突直跳。
求你们别盯着树叶看看森林行不行。对忠诚的宏观完美主义者吴是温而言,这简直是酷刑。更雪上加霜的是阿蒂的状态也跌到谷底。就算是天使(当然世上不存在)面对这种状况也要崩溃——给心态炸裂的一线成员突然通知这种晴天霹雳般的变数?这根本是谋杀。不是同归于尽而是单方面处刑。吴是温你去死吧。是温骂骂咧咧地抵着墙,抬手按住突突直跳的额头。
呵。
倚墙而立的是温叹了口气站起身来。总不能一直这样坐着。在捣乱分子闯进来之前,得先跟当事人通个气。他朝厨房走去——从刚才起那边就传来叮叮当当的声响。夜猫子们不可能这个点闹腾,弄出这动静的除了那人没跑。
"啊,组长。"
听到脚步声转头的前田陆微微点头致意。他身后正咕嘟咕嘟煮着疑似醒酒汤的东西。但为什么有两个锅?不难猜出其中一个是给那位大人物的。这小子没用的讲究还挺多。净给人添麻烦。是温在心底暗骂着勇志,反正待会儿也要挨那家伙的骂,干脆先骂为快。
"您有什么要吩咐的..."
前田陆看着旁边像憋着尿的小狗般坐立不安的他,悄悄叹了口气。是温明明满脸写着困扰却死活不开口,这样帮忙开个头总归能让他好受些吧。
"啊。"
嗯。拍摄计划有变动。今早好像会来一位 LUCID 的成员。
是温望着摆弄锅铲的陆继续说道。
"我也是刚接到紧急通知,碰巧就由我来转达了。抱歉。这样安排可以吗?"
勺子突然停住,前田陸瞪圆了眼睛直勾勾看过来。用那张脸发神经会是什么感觉呢——吴是温强压着眼尾的颤抖,自暴自弃地想着。来吧。心理建设都做好了。不,其实还没完全准备好,但会听到什么类型的废话,倒也不是什么需要严阵以待的难题。
"当然啦。怎么能让组长道歉...您从早上开始就很忙吧。"
哥哥们别担心。听说要多带个艺人他们高兴还来不及呢,不会多说什么的。我会好好沟通的。
他咧嘴一笑,把切得歪歪扭扭的葱段哗啦倒进锅里。这场景让吴是温使劲揉了揉眼睛。前田陸背后仿佛有圣光在闪耀。原来天使是黑色的啊。妈的我还以为在厨房,结果其实是到天堂了?吐槽根本不受控制地往外冒。是啊。这反应太正常了。在这个拍张 SNS 宣传照都要提前协商礼仪、多拍一张就叽叽歪歪的鬼地方。在这个主业是 3D 情绪劳动副业是拍马屁的鬼地方。在这个自己确实无礼到活该被骂得狗血淋头的状况下。看到这种人还不感动到眼眶湿润的话,简直不配当圈内人。
一看就知道前田陆不是那种没混出名堂的废柴爱豆出身。毕竟刚出道就患上明星病还到处显摆的菜鸟遍地都是。那家伙纯粹就是陆的本性使然。现在终于明白,他天生就是这种人了。
“谢谢…”
是温几乎要哭出来(只是他自己这么觉得)地点头致意后迈开步子。第一个打者顺利过关后,现在要去找那个问题炸弹般的第二打者了。
不在。
房间里没有,传来水声的卫生间没有,游戏室没有,客厅也没有。简直像从这个空间蒸发了一样不见踪影。昨天闹腾完就跑路了?行李倒是都还在?最终回到起点厨房的是温呆呆站着时,旁边传来了声音。
"可能是去运动了吧。"
您找勇志对吧?是的没错。吴是温像被前田陸蛊惑般回答着,脑子里却塞满了问号。昨天喝成那样、发完酒疯、心态崩完居然还去运动?在这深山里?连路都不认识?简直难以置信。
真是给您添麻烦了,陸先生。非常感谢。
转身的是温仍陷在混乱中。突然那个工作狂人格冒出来怒吼:天啊等一下!有晨跑爱好就该早点说嘛!这个必须得记下来啊。啊好可惜。超级可惜。
但又能怎么办呢。车已经开走了。迅速判断完形势的是温,决定出门寻找勇志。在这毒日头下汗流浃背地亲自去找人,可是个重大决定。呜。真不想出去啊。刚推开门就被热浪糊了一脸,他皱着脸迈出了脚步。
还没走出几步,就看见远处穿着运动服晃悠悠跑来的勇志。后面跟着气喘吁吁快要断气的 VJ 导演,看他下半身还穿着睡衣,肯定是听到动静就立刻追出来了。大韩民国综艺界的执着精神万岁。漂亮。是温突然涌起想给导演发送爱心眼波的冲动,见对方涨红着脸比 V 字手势,便竖起大拇指说"做得超棒",结果导演拼命摇头。
…两小时。
嗯?
跑了两个小时呢…
疯了吧这鸟。差点要了人命。是温暗自嘀咕着,朝正用平静表情擦汗的勇志走去。"能聊两句吗?"勇志瞥了他一眼,缓缓点头。
"有些变动需要向您汇报。"
句号刚落,门口就突兀地停下一辆格格不入的悬浮车。是温张着嘴愣在原地,勇志的目光在他和悬浮车之间转了个来回,最终再次点头。
"好的,我明白了。"
是温挑了挑眉梢说道。
“我本来想告诉您的。突然就决定了…总之很抱歉。”
正欲低头的瞬间,勇志摇了摇头。微弱的叹息随之飘散在空气中。
“又不是组长您做的决定。”
奇怪。本来担心状态会糟糕透顶,没想到意外地没出什么幺蛾子。是因为不熟所以谁来都无所谓吗?算了。好事总比坏事强。与其疑神疑鬼,不如庆幸眼下这值得感恩的状况。正迈着轻快的脚步想躲过酷暑回宿舍时——
“勇志呀,过得还好吗?”
勇志突然从自己面前掠过,向停车场停好车走来的经纪人迎去。没什么不方便的吧?啊,英民把他带来了但还在睡。打算等会儿开拍时再叫醒。听着这番话的勇志眨了眨眼,突然开口。
“怎么不早说?”
“啊,因为是临时决定的。是温组长没跟你说明吗?”
“临时?至少昨天就该定下来了吧?”
果然对这个圈子了如指掌的勇志慢慢架起了胳膊。是温的眉毛抽动了一下。架胳膊。居然是架胳膊。根据经验这可是超级不祥的肢体语言。说起来还真没见过这家伙架胳膊的样子。正想着,经纪人爽朗地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干嘛这样嘛勇志,真的没多久。昨天不是怕影响你拍摄嘛,”
“就算我说不愿意,你们也打算直接过来硬搞是吧?”
被完全无视自己的解释而抛来的质问击中,经纪人脸上开始渗出冷汗。当然以现在的天气来看可能只是普通汗水,但至少在吴是温眼里,那些挂着明显窘迫表情的汗珠绝对是冷汗没错。
“小温啊,不是这样的。我也是按公司决定办事,实在没办法…”
“是要监视我吗?”
“不是那样的。”
“会不会惹出乱子?”
“监视什么监视啊。你当然会处理好的…我们连吴组长都提前通知了,还以为你肯定知道呢。完全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况。”
是温的舌头越伸越长,扭曲着脸想方设法给自己找活路。提前通知?是啊,抵达前三十分钟才告知也算提前嘛。可要是我说"您说得对,我确实在三十分钟前收到了通知",你打算怎么办?反正这群小气鬼也不可能真这么做,才在这儿装聋作哑吧。是温摇了摇头。制作组那些借口艺术家又不是认识一天两天了,忍吧。忍一时风平浪静。他正疯狂在心里刻着"忍"字的时候。
“提前通知?应该告知过了吧。”
“......”
“哦,吴组长也是来监视的吧。刚才过来的时候应该说过吧。这样对我们也很失礼不是吗?”
被归类为有点古怪又不懂看眼色的艺人 1 的勇志声音传来。这一记直球相当沉重。经纪人挨了这记闷棍,不知所措地眨着眼睛。似乎连辩解的话都想不出来,只能发出呆滞的“啊”声。
“趁着理事处理我的事,把永敏的 featuring 也搞定好吗?不然我和那位哥哥一起的话,怕孩子们又会说我们关系不好。”
“勇志啊…”
“你倒是说不是啊。因为知道我会拒绝才不说的吧。是故意不说的吧。”
全程目睹的吴是温实时修正了对他的评价。虽然确实有点奇怪,但将“眼力见超快的勇志先生”这个修饰语升级后,评分直接暴涨。说实话心里特别痛快。
“哥,我又不傻。事情不都一直这样吗?现在总算明白圣宗哥、明勋哥还有贤基哥为什么退出了...连我都想走了。”
这小子眼色真不是一般的毒。表面上装得跟我没事人似的,转头就精准锁定该发火的对象开始人格攻击。这瞄准绝了疯批。明明知道续约季听到这种话会让人气得发抖,连飘落的落叶都要躲着走。
续约这种事向来如此。平时就算三流艺人擅自搞全脸整形回来,大家也都屁不敢放一个。但一线爱豆的 TOP 成员说这种话,简直就是在宣告“准备好瑟瑟发抖吧”。正因为都知道他不是爱找茬的性格,才想用这种和稀泥的方式蒙混过去吧。
真是痛快。是温的嘴角得意地翘了起来。
“那个人性格真的超好呢。”
“吓死我了。你什么时候出来的?”
无视我那句"勇志啊听我说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看着他头也不回冲进宿舍的背影时,旁边突然传来声音。从导演比 V 字手势的时候就在了。什么嘛,那不是从一开始就站在这里了吗?点头的队友脸上也挂着和是温同款的吃瓜表情。对于从早上就憋着火的两只工蚁来说,这简直是现成的解压节目。
“哎哟...是温队长,勇志他发生什么事了吗?”
原本满脸兄弟情的两人立刻对走来的经纪人板起脸。
"他平时不是这么敏感的孩子啊..."
虽然看他垂头丧气的样子很可怜,但没人打算同情他。刚才肆无忌惮地往人心里捅刀子,现在装可怜怎么可能换来好话。
"谁知道呢。看来你们的关系还没熟到能直接问这种话的程度?"
说白了你这家伙自己不知道还有谁能知道。经纪人努力管理着表情哈哈干笑。不是的,就是怕贸然问太敏感反而让心情更糟,所以才问身边人嘛。推脱的声音也透着无力。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是温陷入了沉思。
已经发生的事恐怕无法阻止了。但也不能就这样放手把主导权让给 Lucid 啊。摸着下巴苦恼的吴是温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主意。
"贤书小姐。"
“啊?”
"那个...之前您朋友喜欢的 Villain Boys 成员叫什么名字来着?"
他脸上挂着志得意满的笑容。以眼还眼,以牙还牙。既然偷偷来的客人能做,我凭什么不能做?反正都被拍到了,不如把想干的都干完再死。
"组长,真不愧是艺人啊。"
"怎么说?"
"就算这样随便站着,也像在拍画报呢。"
勇志正坐在旁边听着队友窃窃私语。刚洗完澡的他顶着湿发,毛巾随意搭在头上,独自窝在沙发里晒太阳。阳光碎在他侧脸上,轮廓干净得像被精心雕琢过。
不是...洗完澡就回房间啊,干嘛在这发呆。看着他眼神空洞地盯着黑漆漆的电视屏幕,昨晚的事又浮现在眼前。那场景我宁愿没看见。也不是我想看的啊。
只是...只是当时气氛太混乱,我也鬼使神差地...
让我们回到昨晚吧。
吴是温目睹了勇志和陸大打出手的场面。真的。他原本只是站在事故现场旁观没打算掺和,结果被尼古丁瘾勾着走了出来。昨天还笑嘻嘻地对爽朗说着"组长~要抽烟在这里抽就行啦!"的海巴摆手拒绝呢。他揣着那盒总是作为最后防线放在包里的香烟,向指定吸烟区挪动脚步。
事情不该这样发展的。好不容易定下的行程是四天五夜。紧接着还有嘻哈音乐节的行程,我们忙碌的艺术家专辑相关会议也排得密密麻麻,根本没法硬着头皮要求延长合宿时间。是温叼着长支烟,晃悠着挪动步伐。
你从第一天到现在,为什么总在说什么初恋单恋的?
在转角前听到尖锐的声音时,他猛地刹住脚步。操,等等。你们出来打第二轮了是吧。虽然想着都是成年男人应该能自己解决,但这完全是个误判。头疼得要命。作为 HP 值耗尽的疲惫社畜,吴是温的加班地狱居然连在阳台抽烟时都要延续。他进退两难地靠在墙上,折磨着那盒早就空了的可怜烟弹。
我的命啊…
本想让你们做节目效果般的回忆杀,结果两人不知发生了什么竟开始互相揭短。八卦群众或许还想听更多这种陈年旧事,但我一点兴趣都没有。不由得长叹一声。是温屈膝躲进阴影里坐下。被咬得破破烂烂的烟卷早就缩回口袋深处。前方草堆里蟋蟀的鸣叫声,像背景音乐般浇在他们争吵的声浪上。本想装作山是山水是水…可没过多久,每一句尖锐的指责都清晰刺入耳中。众人围剿的主角正遭受猛烈抨击。没想到陸那家伙脾气还挺倔。
话音戛然而止,前田陸从我眼前倏地掠过。看来他躲在暗处所以没被发现。是温耸了耸肩,撑着膝盖站起来。结果时机糟透了。眨眼的功夫,勇志突然出现在面前,他只能尴尬地笑笑。哈哈。
“我也要烟…”
随手抓起摸到的东西晃了晃。叮铃当啷。身后传来奇怪的声响。
"是车钥匙。"
“啊?”
"组长手里拿的,是车钥匙啊。"
"啊。"
刚说完蠢话正挠着脸颊,对方就抛来个要命的问题。您都听见了吗?嗯...那明明听见了还装没听见是吧疯了吗,把后半句话硬生生咽了回去。最后只憋出这么一句。
“我早就知道了。”
勇志原本若无其事的表情突然微妙地扭曲起来。他死死盯着对方,似乎想从这视线中读出对方究竟知道些什么。但显然仅靠猜测还不够,他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了出来。
"懂什么?"
"是陆先生吧。都写在脸上了。"
“……不过你居然不惊讶呢。”
连"陆先生"这个称呼的由来都没解释,两人却莫名对上了电波。吴是温正纠结该从哪个环节开始惊讶——硬要说的话对方确实知情,但此刻的慌乱表现要说令人意外也确实意外。都明显成这样了还指望我装不知道吗?吴是温从小深恶痛绝儒家那套,烦透老古板到连最爱的本土嘻哈都弃了,靠沉迷欧美嘻哈洗白身份。因为迷恋洋货到极致,连服役都硬是熬到卡图莎部队期满。在国外干得好好的,偏被死命游说回国搞什么有趣企划,结果改革疯魔到把职业生涯裹成粽子带回来。哎哟当初真不该答应的说到底这都什么事儿啊荣华富贵算个屁甚至没享到福还折寿…
"就是啊。不过勇志先生您也不惊讶呢。"
"啊。"
这次蠢话从对面飘了过来。对方似乎也觉尴尬,用小指偷偷挠了挠眉心。是温在口袋里摸索着掏出刚才嚼得起劲的烟丝,刚点燃就听见旁边传来讨要一根的动静。
"干嘛不抽勇志先生您的?"
“...被抢走了。”
是温拼命摇头,仿佛要甩开脑海中清晰浮现的那幕场景。虽说情侣吵架都这样,但何必闹到如此不可开交的地步?在旁人眼里简直惨烈到令人揪心。早知道是互相恶语相向的关系,当初就不会联系了。看不见就满世界找,见了面又只顾着较劲。像两个互殴的混混非要争个输赢,把对方心态都搞崩。这哪像在暧昧,根本是高中生的幼稚把戏。
可从嘻哈企划到荒唐的联络方式,再到随心所欲的恋爱进程——不都是那位艺术家坚持要这么做才走到今天的吗?他重新审视这个由自己和决策者联手推进的项目,当初所有人都双手反对。那个对谁都苛刻的人,为何唯独对我负责的 TF 团队项目无条件信任?明明每天挥霍着数亿资金,为何从日程到内容都能秒回确认?思绪越来越乱,唯独一件事变得无比清晰。
妈的。我被这小混蛋利用了。
“刚才那段…您可以剪掉。”
反正该听到的人都听到了。
垂着眼的勇志说道。刚经历完一轮暴言输出与倾听的他满脸倦容。究竟得崩溃到什么程度,才会连不熟的我都要倾诉呢?偷瞥的侧脸今天格外苍白。听着那空洞的声音,总觉得不问清楚就无法释怀。似乎问了也无妨。好像必须知道似的。正抿着嘴唇的是温突然开口。
“能问您件事吗。”
“嗯,就那样。”
“反派男孩们…是怎么变成那样的?”
“…就,自然而然吧。”
因为大家都说没有我才能活下去。
嘴角上扬着,眼里却不见笑意。勇志弹了弹烟灰说道。所以直接帮我剪辑掉吧。反正也没什么用。
多次劝说换来同等分量的苦酒。无论怎么劝说,勇志看起来都没有要听的意思。
别浪费宝贵时间了。比起看你在这里这样,我更愿意看到你过得好。每次抛出劝说,他总是一刀斩断拒绝。说实话有点难受。每次开口心脏都被剐出伤痕。我也想和你一起啊。虽然希望你过得好,但我还是想留在你身边。虽然想这么说,但想说的话和该说的话永远不同。在那个间隙里拼命拔河的陸,常常因呼吸不足而气喘吁吁。
吃饭时,一起打工时,在已经不需要的练习室里随便放首歌跳舞时。像狗皮膏药般黏上去之后。我们试着谈了一整天。连只会顶嘴、哭丧着脸问"为什么这么想"的勇志也给出了自己的答案。哥是希望我们就这么完蛋吗?我不要。佑宰哥和致贤哥都说想继续,为什么哥要赶我走。我凭什么走。我不要。
我们的话语交错而过。对话根本进行不下去。想送行的人和不愿离开的人对峙着,就像能刺穿一切的长矛与能抵挡一切的盾牌。但最终胜利的总是长矛吧。方法很简单——不必刺向盾牌防御的正面,只要捅向毫无防备的后背就行。
"就算要完蛋,我也要和哥一起完蛋。"
在无人使用的练习室里随便放着音乐流汗的某天,我又像往常那样开始长篇大论:这样下去我们全都会完蛋,你去那里才是最好的选择。勇志这样回答道。他的眼睛像做梦般闪闪发亮。看着这样的他,我突然想起那天哥哥问我们"觉得丢人吗"。顿时感到羞愧难当。那些追逐梦想的日子全都掠过眼前。如同海市蜃楼般的日子。可是勇志啊,梦想又不能当饭吃。
"要完蛋你自己完蛋去。"
你自己堕落去吧。你根本不在乎什么团队,只是想和我在一起罢了。还要说这些可悲的话到什么时候?睁开眼睛看看周围,现实点活着吧。
看着他稚嫩的脸庞正实时受到伤害。要是没喜欢上你就好了。要是少喜欢你一点,现在就不会这么痛苦了。要是我朋友很多梦想也很多,失去你一个就不会这么难受就好了。或者干脆让你不喜欢我更好吧?那样的话现在就能更轻易地离开了吧?面对理所当然的选择时,就不会做这种愚蠢的纠结了吧?就不用为这点感情要死要活了吧?无尽的思绪如连环锁般不断涌现。
"为什么要说那种话。我说过讨厌这样了。"
"喂。你知道那个吗?"
喉咙干涩得咽了口唾沫,喉结滚动着。连眼角都开始刺痛发烫。但感受到勇志的目光正细细扫过脸庞,只能拼命忍住。不知将拳头攥得多紧,指甲都陷进掌心的肉里了。
"带你走的话我们都能自由。说是会连带承担你的违约金。"
我们留在这里什么都改变不了。别只顾着自己,也为我们想想吧。
"不出去的话...就不用付违约金了吧..."
“要在这里浪费三年时间继续腐烂吗?”
还是说...你该不会真以为我们会有未来吧?
说出口的话像刀子割着自己。明明最渴望未来的人是我。推开智贤死缠烂打的制作人,拼命否定死刑判决的人是我。在旧书堆里翻找着说要起死回生写歌发疯的人也是我。
“我只要和哥在一起就够了啊?没有哥的话...做这些事根本毫无意义。”
勇志扭曲着脸说道。不是说了不去吗。为什么总是重复同样的话?
我难以直视你充满怨恨的眼神。突然好奇起来。如果是你的话会怎样呢。你一定会做出不同的选择吧。然后我感到悲伤。但我不行。这就是我的极限。我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我们就保持这样吧。嗯?我甩开他试图拥抱我的手臂。
"你真好啊。能这么轻松地说出口。"
怎么还能这么不懂事。随着一声沉重的叹息,陸转身离开空荡荡的练习室,身后传来喊声:哥求你了。嗯?我不去。不管哥说什么我都不会去的。所以哥放弃吧。即使远离练习室,那个声音仍在耳边萦绕不去。
勇志偶尔天真到近乎暴力。那份纯粹总在心上撕开伤口,最终凝结成疤。所以我不想对生平第一个认真听我说话的人提出无理要求。不想用他看着我的眼神作抵押,说出最伤人的话。我也不想的。我也想和你看着同样的世界,走在你行走的路上。只对你这样孩子温柔相待的世界。相信无论何时都能得到想要之物的笃定。敢于爱憎分明的勇气。我喜欢你,喜欢和你分享这一切,所以想停留在你身边,想长久地静止在这一刻。长久地。我也想和你在一起。走着走着突然紧闭双眼,泪水顺着脸颊簌簌滑落。
毫无进展的状况下,每天的催促接连不断。仿佛曾经相拥而眠的日子都是谎言,勇志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独自躺着的单人床莫名显得过分宽敞。经纪人每天都不厌其烦地劝说陸。每次去那里都像鹦鹉学舌般重复着"今天一定要说服他"的话。给一个月,再给半个月,最后一周,束缚着陸的截止日期不知不觉变成了最后一天。就是明天。我也得对 Big Castle 有个交代。如果明天还没有答复,我也只能放弃并摊牌了。总该知道为什么不行吧。
冷战持续太久,隔天勇志还是不肯听话,最后甚至跪下了。我蹲下来平视着他说,只有完好无损地卖出去才能拿到全款不是吗。说完才发现自己在哭。我说会想办法说服对方的。低声下气哀求时,对方却发火问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说明天之前根本不可能凑齐,问我们拿什么还。最后丢下一句"和你认识的人吃完饭再来吧"。那根本不是邀请。
前田陸在跟着 Naver 地图老老实实走到尽头时,突然眨了眨眼。难怪不告诉我餐厅名字啊。他长叹一口气,倒是没哭。此刻才明白,当人空虚疲惫到极点时,连挤出一滴眼泪的力气都没有。
要是现在转身回去,肯定立刻又会遭到威胁吧。连反悔的余地都没有。在这种解不开的死局里,恐怕接下来就不止是威胁了。想象着这场不知何时才能结束的"慈善大甩卖"之后,自己将要面对的可怕场景,陸拖着沉重的脚步继续往前走。
酒店里的餐厅是他去过最金碧辉煌的地方。往来的人们脸上都带着光彩。想到必须在这种处境下,必须下定决心出卖自己才能踏入这种地方,胃部就阵阵绞痛。这并非我主动选择紧握的东西,难道我曾经的梦想竟如此昂贵吗?脑海里盘旋的念头久久不肯散去。
“这里。”
正恍惚地挪着步子,尽头处突然传来挥手呼唤的声音。穿着剪裁得体的三件套西装的他,仿佛对一无所知的我了如指掌。我低头走近,拉开椅子坐下。
转眼间餐桌上已摆满珍馐。面对人生第一道法式料理正手足无措时,男人温和地说放轻松。前田陸缓缓点头。汤品上桌时对方问道:多大了?用汤匙搅动碗沿的陸回答:二十四岁。餐具碰撞声接连响起。前菜过后他又问:当爱豆开心吗?用叉子拨弄熏鲑鱼的陸应道:嗯,曾经很开心。此后便再无声响。
“崔理事说得那么胸有成竹,我还以为是您自愿的。看来并非如此。”
一顿不知食物去向的晚餐后,男人用纸巾擦着嘴说道。直到这时陸才看清他脸上挂着端正的微笑。他条件反射般低下头。啊,抱歉。
"没什么好道歉的。我不会说难听的话,别担心。"
“啊?”
"我可没有强迫别人的爱好。"
"...啊。"
“今天就当吃了顿好的吧。实在太瘦了。”
你家在哪儿?是宿舍吗?顺路的话可以捎你一段。
听着他的声音,不知为何方才没流出的眼泪此刻突然涌上眼眶。是因为现在才真切意识到自己差点为钱出卖身体吗?陸死死咬住嘴唇。鹤洞十字路口。细如蚊呐的声音从唇缝里漏出来。
平时总是步行,偶尔坐公交也要走好久的路线,这次坐车转眼就到了。虽然那男人的车从外观就张扬得令人窒息。拉开车门时他犹豫着心想:所以我永远成不了大事。妈的,胆子就这么丁点大。
“路上小心。”
到目的地后,他下车为我拉开车门,我有些尴尬地点头致意,他发出爽朗的笑声。
“别多想,只是习惯成自然罢了。”
“啊…谢谢。”
打完招呼转身时,看到勇志正靠在墙边。他不知等了多久,被风吹得凌乱不堪的模样,眼神里透着慌乱。
突然冒出这样的念头:这样也好。像是再也不会来的机会。
一辆时髦的轿车横穿过巷子。两人长久地对视着,仿佛在进行眼神较量。
"哥,我们谈谈。"
告诉我刚才看到的究竟是什么。你怎么能就这样闯进去?脑子里乱成一团。明明连句简单交代都没有,整天不见人影也联系不上,让人担心得要命。该不会把我丢下自己跑去送快递了吧。去练习室了?还是去公司跟社长单独理论了?我跑遍各处找得脚都疼了。像抓老鼠似的翻遍每个角落都找不到他,最后只能乖乖站在家门口等。突然害怕起来——该不会是嫌我不听话才躲着我吧。迎着渐渐转凉的秋风,突然意识到自己对陸其实知之甚少。说到底,他从未向我敞开心扉过。
如果我再成熟些。如果更懂事些。如果更会说话些。是不是就能成为让哥哥依靠的人呢。从未抽过的烟在指间自行燃尽。因为某个用各种理由禁止我碰这些的人,我连随心所欲的资格都没有。只能深深叹气。
不知等了多久。一辆线条流畅的高级轿车塞满了狭窄巷弄。看到它的瞬间不安感骤然袭来。住这儿以来从没见过这种车往这边开。尽管漆黑的车窗膜完全遮住了内部,喉咙却莫名发紧,总觉得陸就坐在里面。
不安化为了现实。哥哥甚至不是自己走下来的。穿灰色三件套的高挑男人先下车拉开了副驾门。从车里出来的哥哥与平日截然不同,褪去了天天见的 T 恤卫衣,穿着笔挺衬衫和西裤。这是与我认知中完全不同的成年人,是与见面时判若两人的前田陸。咬紧的牙关隐隐作痛。
四目相对的瞬间,我竟发不出任何声音。隔着横亘在中间的车辆,我们只是沉默地对望着。多希望哥哥能先开口说些什么——那个人是谁?现在是什么状况?为什么哥哥会从那辆车上下来?今天一整天到底去了哪里?
我一把抓住正要擦肩而过的陸的手腕。他用毫无波澜的目光将我从头到脚扫视了一遍。虽然被他看得浑身发软,我还是加重了手上的力道。若不这样,总觉得会在此刻永远失去他。
"...去哪了?"
尽管努力清了清嗓子,发出的声音还是像浸了水般发闷。陸似乎毫不在意,只是扭动着手腕。放开。我累了。
“先回答我。”
“不是都看到了吗。明明看到了还问什么。”
“...哥。”
“说是去了回来就给我减违约金。”
竭力否认的想象竟成了真。求你说这是谎话。天啊就算骗我也好。那样我就会相信。快说不是这样的啊。内心不断祈祷着皱起眉头。完全不知道接下来该接什么话。
"啊求你了哥别这么说"
"勇志。"
突然被叫到全名而噤声。抬头看见前田陆正用看可怜虫般的眼神俯视自己。冰冷的视线直戳心窝,比溃烂的口腔还要刺痛百倍。
“别让我烦心。”
清醒点吧。现在这事对我来说至关重要。我也得活下去啊。
冰冷的声音如重锤击来。瞬间眼前发黑。看着哥哥扭曲的面容,他拼命忍住泪水。即使紧咬嘴唇,颤抖仍无法停止。
“你是故意这样想赶我走对吧?”
“关你什么事。各走各的路罢了。”
“不是这样的…哥你怎么能丢下我。”
“算什么啊。我和你之间。”
“…你说什么?”
“我凭什么连你都要操心。”
将他说话时的表情细细打量,却不见丝毫波动。那漠然的眼神与平静的声线直击心脏。分明是这般轻飘飘的话语,却沉得心口发疼。
“以后会常见面的。约莫见个十次,我的违约金就能讨回来了。”
说什么会对我好。明明你也看见了。
真想捂住哥哥说狠话的嘴唇。至今从未想过会面临这种状况,恍惚间竟有种做梦的错觉。哈。无法抑制的叹息伴着泪水决堤。本就被当作小屁孩看待,更不能让他看见自己哭的样子,只好深深埋下头。能感觉到他的视线落在我的发旋上。
"骗人的吧。"
我掐着发紧的喉咙挤出声音。泪珠啪嗒啪嗒砸在干燥的地面上。哥哥明明最看不得我哭的。以前只要我皱下脸,甚至只是假装委屈,他都会手足无措地来哄我。现在却只是杵在那里。明明我都在哭了啊。可头顶投来的目光纹丝不动。想看清他此刻的表情,但泪水止不住地流,根本抬不起头。
"快说是骗人的。"
“不是的。”
“你就直说都是在跟我示威…是为了逼我走才故意这么做的。”
“说了不是啊?别让我反复说同样的话。”
“说啊。告诉我。说完我就走。我会按哥哥说的全部照做…所以快说不是啊。嗯?”
看来他连我颤抖的声音都听不见。看来我对他而言毫无杀伤力。
“不是的。”
啪。望着陸甩开手臂径直离去的背影,我轰然倒塌。瘫坐在地。胸口压着的东西太沉,根本站不起来。连呼吸都困难。我等着他重新出来。等着他回来说刚才都是谎话。说对不起伤害了我。等着他抱住我轻拍我的背。可是徒劳地等了又等,那扇紧闭的门丝毫没有要打开的迹象。
去和勇志道别吧。Big Castle 来了不错的邀约,我要去那边了。
将成员们召集到公司的理事这样说道。他补充说,反正哈里也不会回来,勇志也要走了,团队没有维持的必要,就这样正式宣布了"反派男孩"的死刑。禹在怒吼着"合约期还没到就单方面通知,哪有这样的道理",却被理事一句"合约还剩那么久却免违约金放你们走,该感恩才对"的强硬表态给堵了回去。
佑在哭着大闹起来。不是说好要走到最后的吗。志贤深深低下头,只是咬着嘴唇。尽管每个人心底都做过模糊的心理准备,却仍难以接受现实。
是啊。我也曾那样过。
勇志望着站在最后背着手的前田陆。他看起来若无其事到令人恼火。至少该像其他人一样表现出遗憾吧。不,因为是哥哥推着我后背的,所以连遗憾都不会有吧。因为是哥哥擅自结束的,所以反而觉得解脱吧。甩掉了烦人的包袱,心里很痛快吧。自嘲着,心里却有什么在翻涌。多希望现在能听到他说都是骗人的。多希望他能拉住我说别走。只要一句话就好。只要说一句"继续在一起吧"。那样就够了。
可他的嘴唇终究没有张开。面对哭着质问"哥早就知道了吗"的宇载,我只是熟练地安抚着。别哭,没事的。听着他低沉的嗓音,只有我一个人死死咬着嘴唇。
"走吧勇志。"随着理事的话音迈开脚步。身后传来"没义气的家伙"这样的责骂声,但我想他们要是听见了,肯定会说这是吃饱了撑的闲话。
我反而羡慕哥哥们。
走到外面时,冷风拍打着脸颊。此刻才真切意识到自己真的变成孤身一人了。始终没有回头的陸的身影在脑海中挥之不去。虽然前方传来理事兴奋的声音,脚步却沉重得仿佛没有尽头。如果这只是睡醒就能摆脱的噩梦该多好。
可我仍活在噩梦中吗。
未能清醒就离开 Villain Boys 成为 LUCID 的勇志。
起床啦!!!
不知发生过什么的晨间精灵正对着扩音器灿烂笑着大喊。随着英民猛地推开门说话,成员们一个个皱着脸爬起来。果然昨天疯跑的 crew 成员们脸都肿得不成样子。每当他们突然弹起来时,英民都得拼命忍住不吓一跳。
最晚起床的是 KittyBaby 先生,最早起床的是陸先生!他欢快地说着,全然忘记之前把原本醒着的陸重新塞回被窝拍设定镜头的事。现在要公布惩罚和奖励哦。初次见面就能滔滔不绝的英敏,让周围投来不少新奇的目光。
"现在有请起床小精灵做个自我介绍吧!"
听说人气成员要加入的消息,满脸写着野心的海巴从早上就精神十足地喊起来。英敏对着镜头粲然一笑,专业素养展露无遗。
"大家好,我是担任勇志 SongCamp 一日起床小精灵的 Lucid 成员英敏。在团队里担任 rapper,这次是来偷师学艺的!请多关照!"
他的话音刚落,掌声就爆发了。和勇志弟弟完全是不同风格呢。话超级多啊!海巴一边碎碎念一边轻拍他的肩膀。啊——勇志真的不爱说话对吧。我们是室友所以很清楚嘛。我天天被他怼都习惯了,我们这群闹腾的哥哥们也适应了吗?哇哈哈的笑声塞满了整个音频。
众人欢笑之际,唯独有人笑不出来。那就是今天也附身在挂钟上的吴是温。室友算什么室友。对外宣称合宿其实都分开住的情况下怎么可能有室友这种东西。拍全天观察类综艺时就算被叫到宿舍集合也会抱怨麻烦的传闻早就传开了。但在镜头前又不能这么说,吴是温只能咂舌。当所有视线都集中在英敏身上时,他瞥见沙发上孤零零坐着、cosplay 米袋的前田陸。啧。又咂了下舌。反正没一个顺眼的。
"贤书先生。"
“啊?”
"和郑宇宰先生联系上了吗?"
“啊,作家说给公司打过电话了。明天的行程是空的,但需要先和演员确认后再做安排。”
“嗯,辛苦了。”
拜托一定要答应啊。是温在心里把各路神仙都求了个遍。
后续工作继续进行。不过因为有个负责说唱的家伙时不时提出些实用性问题,再加上英敏对这种拍摄驾轻就熟般不断给出机械反应,气氛比前一天融洽多了。就连状态跌到谷底的艺人前辈,也因为有了能专注工作的对象而显得精神许多。和早上那种完全崩溃、一脸空洞的样子不同,现在偶尔还会露出微笑。这大概就是无情却有默契吧。岁月果然可怕。是温深切体会到气氛担当的重要性了。
好 我们休息完继续吧!
大元拍着手说道。嘻哈小子们今天也哼着兴奋的尼古丁歌曲爬了起来。拍摄真他妈累死人。不过要是拍这种能火的话,我天天都来拍。没营养的对话持续着。
勇志也趁着幕间休息时间离席。走到外面发现后院烟雾缭绕不想过去,便坐到长椅上,这时一只黑猫凑了过来。静静观察时,它起初还带着戒备的眼神东张西望,发现四下无人就悄悄挨着他趴下了。刚伸出手背,小家伙就连脑袋都蹭了上来。明明长得像谁却做出截然不同的举动,可爱得让人噗嗤笑出声。
咔嚓。
随着声响黑猫窜走了。回头看见英民举着手机站在那里。
“啊,拍了照片。要上传的。”
望着猫咪消失的灌木丛,勇志遗憾地咂了咂嘴。
“自拍呢?不需要吗?”
“有的话当然好呀。”
话音未落,两人便默契地肩并肩贴近手机镜头,随着几声咔嚓声响后又迅速拉开距离。一切熟练得行云流水,仿佛刚才装死不熟的室友根本不是他们。
"发到泡泡上可以吗?刚才和猫咪拍的那张。"
"嗯。"
OK。应答结束后,永民埋头敲打手机半晌,突然"啊"地一声拖长了尾音。
“允浩哥说让你去玩。他搬家了说要带你一起温居,这次一定要待久点。”
“我那天有行程。”
“连哪天都没说呢?”
“就这么转告他。什么时候都不会去的。”
不停摇头的英民一屁股坐到他旁边。你为啥那么讨厌允浩哥啊?哥喜欢你的事连我们粉丝都知道呢!听说你上次连 featuring 都拒绝了?那还是我特意拜托哥帮忙的呢。
"就...就是讨厌那个人嘛。"
"性格超级奇怪。因为你我都尴尬死了。"
转头瞥见对方耸了耸肩。怎么,我说得不对吗!像是突然被戳中痛处似的,对方竟直接吼了起来。
“总之。进去后别提起那位前辈。”
英敏似乎被那语气吓到了——那声音明摆着说“不管怎样,只要周允浩那家伙敢冒头就绝不放过”。啊知道了。你总是沉迷些奇怪的东西。之前不也是,看了什么嘻哈废青的演出视频就嚷嚷要搞这个吗?嘻哈这种东西,本该是我来……
正起身回宿舍的勇志突然回头。猛然在眼前对上的脸让英敏吓得一哆嗦。干、干嘛,什么事。
那个也不准提。
刚抽完烟进来没多久,海巴突然捂住了肚子。啊,是不是有点饿啊?带着断奏般的语调,船员们的脸都古怪地皱了起来。哥肚子里进乞丐崽子了?呀,就算是哥也不能说乞丐崽子吧?要我说,不如直接问"海巴大人是猪吗"。刻意发出的咯咯笑声接连不断。远处听到这一切的吴是温皱起了脸。
没错。海巴肚子里确实像住了个乞丐。不然怎么会用那种饿鬼精神武装自己,满脑子都是"我还饿"的念头,连句像样的台词都要独占。是温刚才给不得不让他演这出戏的自己送上了敷衍的自我安慰。虽然比死还讨厌破坏镜头里的临场感,但那个人要是不给吃的真会死吧。要是偷偷把其他船员拉出来拜托,怕是会看到发疯般闹腾的场面。就这样合理化着继续观望事态发展。
“不是已经点了披萨吗,啊,怎么还没到?”
拙劣的演技接连不断。海巴用眼神询问救援投手的位置。是温的视线刚转向门口,叮咚——门铃声瞬间响彻整个民宿。请进!莉莉露对着门口的配送员喊道。
戴着全覆式头盔的配送员捧着披萨盒走了进来。本来不是该放在玄关就走吗。勇志对着连鞋都顾不上脱就走向餐桌的配送员投去怀疑的目光。他的眉毛突然抽动了一下。旁边没心没肺的英民开心地说:啊我最喜欢这款披萨了,您怎么知道还特地送过来?但没人回答他。这不是为了英民先生——,忘记本分的迪格刚嘀咕出声,就被德元捂住了嘴。
“哇。女...不是,配送员先生。您好像在发光呢...能把头盔摘下来吗。”
那群闹腾的家伙完全不顾教科书般的语气,把桌子拍得砰砰响。看来是铁了心要走厚脸皮路线。是温吐了吐舌头。
"啊,是这样吗?"
当头盔后传来外卖员闷闷的声音时,正坐在沙发上猛敲 iPad 的陸本能地抬起了头。微微倾斜的下巴仿佛在替他脸上那数万个问号代言。
头盔缓缓摘下,露出张俊俏的脸。因高温天戴护具而泛着红晕的苍白皮肤,有着深邃双眼皮的大而下垂的眼睛,高挺的鼻梁与线条分明的尖下巴。
正在笔记本上涂鸦着所谓歌词的勇志突然停下了笔。他的眼睛像慢动作般缓缓眨动。钢笔像出了故障似的从手中滑落,在地板上咕噜咕噜滚动,他却连捡起的念头都没有。当他的嘴巴发出咔哒声微微张开时,
"你怎么会在这里?!"
时隔多年再次听到陆的高音嗓门。勇志猛地站起来向他走去,配送员咧嘴笑着抱住了陆。旁边那群嘻哈小子们嚷嚷着"帅哥又来了我们就是陪衬吗"之类的牢骚。海把因成功完成隐藏摄像机而得意洋洋的脸凑近,像举麦克风似的对他递出勺子。
"来,请这位美貌的配送员做个自我介绍吧!"
"大家好,我是正在演戏的郑宇宰。"
他接过勺子抵在唇前,目光扫过全场。当视线与褪色回忆中熟悉的面容相遇时,仍继续着自我介绍。同时握住满脸惊愕的陸的手腕举起来晃了晃。
"是陸哥的朋友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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