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垈永爱着前田陆这件事从未改变,而前田陆爱着金垈永却是精心包装的谎言。金垈永平静地接受了这个事实,反倒是前田陆总是情绪激动地质问不休。金垈永知道这就是前田陆包装所有谎言的方式,所以既不跟着激动追问,也不纠缠哭闹。他只是明白前田陆就是这样的人,并把这视为爱这种人必须承担的责任。


这样的金垈永,前田陆也心知肚明。正因清楚金垈永的为人,他才会每夜沉默地流连花丛,用这些勾当赚来的钱给金垈永买衣服,以此粉饰自己的虚伪。这是自诩了解金垈永才能做出的行径,而金垈永也毫无怨言地接受了。真是微妙的关系。


两人关系的裂痕始于金垈永戳破前田陆精心包装的谎言。前田陆无法理解金垈永为何要挑起事端,而金垈永每次被这种伪善憋得喘不过气时就会爆发。但争吵必须持续——正如前文所说,前田陆对"被指责爱意虚伪"的激烈反驳,本身就是包装谎言的手段。渴望维持这段空洞关系的金垈永愚蠢地纵容着争吵,前田陆则变本加厉地发火,包装纸越裹越厚。可悲的是,金垈永竟深爱前田陆到能将如此厚重的谎言错认为爱。


"垈永,是我爱得不够吗?为什么总在怀疑?"


明明知道是满口谎言的假话,金垈永却总能从中感受到被爱的错觉。明知是愚蠢的行为,他却一反常态地沉溺其中——无法淡然处之,反而深陷对方编织的幻象,甚至渴望那层包装纸能裹得更厚些。


"嗯,我不满足。哥,你给的爱...实在太少了。"


所以才会说出这种昏头话。当金垈永在这场众人心知肚明的戏码里即兴发挥时,前田陆的表情逐渐凝固。本该是懂分寸的人,明明知道我在说谎。不守规则的演员没有存在必要。前田陆在那瞬间动了分手的念头,而金垈永正因为太清楚他这副绝情模样,眼泪才猝不及防地涌了出来。





我的爱不够吗?





我的爱不够吗?

这其实是金垈永最想问的话。用尽所有方式、穷尽所有词汇表达爱意,可哥为什么不爱我?但我也从没哭着纠缠要你爱我,怕你觉得厌烦。因为担心袒露真心会让你有负担,总是小心翼翼患得患失地表达,想着只要能靠在你怀里就好,不管你认为的爱是什么模样,就这样沉默着等啊等。


每晚忍着不同女人香水味默默洗他衣服的是金垈永,明知他钱财来路仍配合他爱情游戏的也是金垈永。 是我满足不了你吗?我的爱不够吗?所以你才到处留情?正因为明白这些话毫无意义才这么做。是早就放下期待才做的事。


可终究放不下那颗心,渐渐变得黏腻不堪。起初能淡然忍受的事再也忍不了,本该理所当然接受的事变得无法接受,最终哭着纠缠起来。而前田陆在结束关系时是快刀斩乱麻的狠角色——尤其当对方越界时。对越界的金垈永没有慈悲可言。两人当天就分手了,伴着前田陆的讥笑和金垈永的眼泪。


金垈永悄无声息地收拾行李离开了家。他生怕再拖泥带水,会让过去三年变得支离破碎,于是将自己在那个家里所有的痕迹都清除得一干二净。不过像一起抽中的手办、他送的手腕护具之类的东西,还是原封不动地留下了——他只精确抹去了属于自己的痕迹。虽然塞满两个行李箱的回忆多得快要溢出来,但金垈永觉得,大概只有自己才会把这些当作回忆吧。他抽身离去的那个空缺,很快就会有人填补。毕竟那个人最擅长的就是人见人爱,这种无聊的分手根本不会让他感到痛苦——金垈永这样想着。


当金垈永从韩国来到日本约三个月时,遇见了前田陆,就此开始了计划外的日本生活。所以当前田陆消失后,他留在日本的意义也随之消散。攥着匆忙购买的机票抵达机场,背弃这个充满对方痕迹的国度迅速回归故土。虽然三年多时光流逝,但那些岁月只被前田陆填满,以致无人前来送行。这场离别寂静得令人怀疑那三年是否全是幻影。


回到韩国面对追问"这三年到底在干什么"的旧识们,重返熟悉的老宅时,金垈永竟有种来到异世界的解脱感。所有环境都已改变,找不到任何能联想到前田陆的痕迹。仅凭这点就让他呼吸顺畅许多。原以为会持续很久的离别之痛,似乎用不了多久就会消散。


那前田陆呢?正如金垈永预料的那样过得很好。毕竟越界的是金垈永,他觉得没必要留恋。只不过这个频繁更换的伴侣待得稍久些罢了,本质上没什么不同。他依旧在绚烂霓虹下痛饮,偷亲几个长相可爱又对他示好之人的嘴唇,待到黎明时分才踏着潮湿的夜露回家。拖着昏沉脑袋进门时,看着像被清洁公司彻底打扫过般消失无踪的对方痕迹,倒觉得有些可笑。


"啊,垈永都不在了谁给我煮解酒拉面啊。"四仰八叉躺在客厅的前田陆想着想着就嗤笑起来。"要是说'只煮完拉面就走'的话会生气吗?不,那家伙就算这样也会默默过来煮完再走吧。"顶着鸟窝头想起那个为他煮拉面的后脑勺,又痴痴笑出声的前田陆,最终久违地自己煮了面。难吃得要死的汉江拉面让他没扒几口就整锅倒进了洗碗槽。


吃完泡面后习惯性揉捏的金垈永屁股不见了,只是觉得有点空落落的;懒得洗漱时那个会挤好牙膏递牙刷的金垈永不在了,不得不自己去卫生间实在麻烦;当我说"今天干脆死掉算了"这种丧气玩笑时,再也没人手足无措地把我搂进怀里,生活只是少了点乐趣而已。躺下时闻到柔顺剂香味的被褥里没有熟悉的金垈永气息,辗转难眠时想着"赶紧找下个人吧"就睡过去了。


前田陆意识到生活异样是在两周后。明明每天见不同的人从不孤单,心里却空荡荡的。以前回家充完电就能满血复活,现在休息完还是提不起劲连酒都喝不动。以为是失眠作祟,甚至叫来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人过夜,但清晨醒来依旧空虚。


陆酱,之前总跟着你的小男生不来了吗?还挺可爱的-  这时金垈永的面容突然闪回脑海。啊,垈永。是因为垈永吗?这个念头刚浮现就被前田陆笑着摇头甩开。虽然觉得可爱就留了很久,但既谈不上爱更说不上喜欢。毕竟前田陆的情感表达里早就剔除了爱情这种选项。


但诡异的是,这个念头一旦出现,金垈永就在前田陆脑海里挥之不去了。  想起寒冬里自己穿着黑背心挠头时,那个跑来说"会感冒的"然后给他披衣服的金垈永。记起把不知哪来的饰品塞给对方说这算什么爱啊垈永,不过还是谢啦时,那个静静笑着点头的金垈永。玄关前那双精心挑选的情侣拖鞋,主人却嘴硬说是别人送的窘迫模样突然鲜活起来。前田陆摩挲着如今形单影只的拖鞋,终于踉跄着站起身。


我觉得得见见金垈永。虽然不是前田,但金垈永对前田爱得死去活来甚至到了追随的地步,所以理所当然地认为只要他叫,无论在哪里都会立刻蹦出来。前田毫不犹豫地给金垈永打了电话,几声信号音过后,电话接通了。


"喂?"


不是熟悉的声音。不是金垈永,前田陆把电话拿开确认号码后又贴回耳边。


"金垈永...不在吗?"


对方这样回答前田陆的询问——几周前换了号码的人根本不认识什么金垈永,或许他要找的金垈永也早已换了号码。挂断电话的前田陆怔住了。金垈永换了号码,而且都没跟他商量。难道金垈永换号码需要向前田陆请示吗?仔细想想也不是。就像前阵子前田陆说的,现在他们什么关系都不是了。


但前田陆始终无法理解这份傲慢。那个口口声声说爱我的家伙怎么会这样?在他认知里,爱情就该是金垈永一直以来展现的那种奉献与追随。可现在的金垈永完全不是这种态度。为什么?


已经不爱我了吗?


那一瞬间前田陆感觉心脏"咚"地沉到谷底。金垈永不爱他——这个从未设想过的句子突然砸进脑海。心脏开始剧烈鼓动,像警报器般疯狂鸣响。眼前发白的同时,指尖传来鲜活脉动带来的细微颤抖,掌心渗出黏腻汗珠。


这是两人立场彻底逆转的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