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原声咖啡馆 - 最后的狂欢节



崩坏

吴是温 x 金垈永 x 郑在贤



下.




- 得逃走了

- 什么意思?


是温赶来时,垈永已经昏睡了一整天。看着病恹恹的垈永没法留在办公室,是温便给他办了单人病房住院。吊了三四小时点滴后,垈永才悠悠转醒。当他看见是温正对着买来的粥轻轻吹气的侧脸时,突然脱口而出——


- 我们私奔吧。栽禧哥绝对不会放过我的。

- ...垈永啊。

我不会离婚的 想都别想 除非我死才会放过你

- ... ...

我们私奔吧。嗯?这次别再被抓住了。我们现在能做到的。

垈永啊 我们现在都是成年人了

- ... ...

不是逃跑 是做出选择

不去了吗


垈永急切追问时,是温用勺子搅动着刚热好的粥散热,露出苦涩的微笑。


- 没想过这个问题呢。

- 反正也打算辞职了。逃走吧。不会被抓到的。我们现在也有钱了。

- 家人呢?

- ... ...

就算不是郑在贤,你的家人怎么办。可能这辈子都见不到了。

- ... ...


是温平静的话语让垈永像崩溃般抱住自己的膝盖埋下头。早已不是十六七岁可以什么都不想就离开的年纪了。如果就这样离开,如果就这样随波逐流。我们还能像从前那样抵达想去的地方吗。是温望着将头深埋毫无抬起意思的垈永说道。


好好整理完再走吧。

……嗯?

这次要好好整理清楚再离开。

- ... ...

不是逃跑,是好好告别。


是温舀了勺温热的粥递过去,轻声对垈永说道。垈永时隔许久,终于能露出笑容。





- 所以医院那边已经办理出院了吗?

- 您已出院。


安室长汇报时,载贤始终凝视着窗外倾盆而下的阴郁雨水。虽然像往常一样连金垈永和吴是温同行的照片都拍得一清二楚,但载贤连一张都没看,只是转着椅子紧盯窗外。安室长望着依然沉默的载贤,又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


那个...代表 nim

安室长 nim

- 您说离婚多久了来着?

- 大概有8年了。

- ...离婚后您有过后悔吗?


虽然是个奇怪的问题,但安室长没有表露出来,强撑着笑容回答。


怎么没有,试过很多次了。那时候真该把老婆抓住一次的。

那您为什么没抓住她呢?

看到她说和我在一起很痛苦的样子,我胸口堵得慌。

- ... ...

我这辈子只能看着这个女人痛苦的模样,连带着觉得自己的人生也可怜起来。该死的婚姻到底是什么东西。

- ... ...

世上明明有那么多美好快乐的事物,何必每天看着我让女人以泪洗面。所以我才放她走。

- ... ...

每天要对着那张脸过活,我的人生也挺可怜的。


栽禧依然沉默不语。安室长自觉话说得有些过火,暂时噤声后在这片寂静中偷瞄栽禧的脸色。栽禧微微动了动身子,又转头望向窗外持续阴沉的天空。"现在...我可以出去了吗?"听到安室长小心翼翼的问话,栽禧简短应答。但没走出几步,栽禧又突然叫住了安室长。


- 安室长。

- 是,代表。

- 从明天开始您不用来了。

- ...啊?

- 不用垈永您亲自监视的。


在接到再次联系前请先休息吧。听到栽禧的话,安室长因不是解雇而松了口气。随后他对着转椅背弯下腰行了个礼。关门出来的短暂时间里,他提心吊胆地想着栽禧会不会又叫住自己,但直到门完全关上的那一刻,栽禧坐着的椅子依然纹丝未动。


- 真是怪事。


然而,很多东西已经变了。安室长从栽禧的沉默中读出了复杂而忧伤的氛围。他抬头望向雨势渐大的天空,或许是想借此洗去心中的执念。安室长轻叹一声,迈开了脚步。



* *



你究竟干了什么好事,让那孩子这样对我?


很久没见到母亲这般歇斯底里的模样了。接到久违的来电时就有不祥预感,母亲命令下班立刻回家。栽禧刚推开玄关门,一叠纸就砸在脸上。拾起展开,果然是离婚诉状——金垈永那栏早已密密麻麻签好。他突然笑出声来。你是真的想离开我啊。连一丝挽回的余地都不肯给。但这声意味不明的笑彻底点燃了夫人的怒火,最终一记耳光将他戴着的眼镜都打飞出去。


你知道那孩子今天回家说了什么吗?说要离婚!说和你已经彻底结束了!只要你盖章同意就行,可你偏偏拖着不办。这是正常人能对我说的话吗?竟敢,

司机家的小崽子在耍横是吧?

你刚才说什么?

妈不是一直看不上垈永吗?说区区一个司机的老幺儿子整天招蜂引蝶的。

- ... ...

但是妈妈,垈永从来就没喜欢过我。

- ... ...

我就是被迷了心窍。


栽禧平静地说道。他仔细浏览着桌上放着的离婚诉状,然后整齐地折叠好。母亲打肿的脸颊这时才被夫人注意到。栽禧看起来比上次见面时更消瘦了。小时候带着婴儿肥的白嫩脸蛋,更适合被夸可爱或漂亮,如今却瘦得棱角分明,脸上写满了故事。精心养大的儿子骨瘦如柴的样子,是从结婚后才开始的。夫人捶胸顿足。


那家伙让你很伤心吧?

- 那您又要打我吗?

- ...你..!

- 打得那么明显怎么会不知道,妈妈。家里人都该知道了。垈永他父母也是。

- ... ...

- 没事的,妈妈。我能理解您。


栽现把裂了缝的眼镜架到眼前试了试,判断无法使用后便折好收进眼镜盒。他抚摸着肿胀的脸颊,用平静的目光望向自己的母亲。怀中的孩子啊,如今离巢而去的孩子脸上已全然是陌生大人的神情,让她觉得栽现如此陌生。那个曾以为抱在怀里就知晓一切的儿子,此刻竟带着素未谋面的男人面容。栽现对着母亲笑了。


我最像妈妈了。除了我,还有谁能理解妈妈呢。

- ... ...

我和妈妈用同样的方法抓住了垈永呢。


栽禧露出凄楚的笑容。夫人从那陌生的表情里看出他并非在笑,而是在哭——那是比任何人都要委屈的哭泣。她心如刀绞。作为母亲,看着儿子终究得不到所爱之人并被抛弃的模样,带来的是难以想象的痛楚。


回程路上栽禧一直在哭。泪水不断模糊视线,握着方向盘的双手颤抖不止,最终他把车停在路边,额头抵着方向盘痛哭失声。那些因不被金垈永所爱而溃烂的伤口此刻才剧烈疼痛起来,在全身各处发出哀鸣。喉咙被巨大的痛苦哽住,他不断自问:究竟哪里做错了?是从把你放在心上开始就错了吗?是用零食诱惑你错了?还是执意要把你留在身边错了?到底哪里让你如此厌恶?为什么偏偏是吴是温而不是我?无数无解的问题化作数百根尖刺,最终从他唇间溢出痛苦的呻吟。

他正准备说出"我们离婚吧"这句话。这句话带来的痛苦与悲伤如此强烈,以至于栽禧把车停进公寓停车场后,仍要在嘴里反复咀嚼呢喃许久。他从未想过自己会说出这种话。但若要余生都看着你痛苦的模样,看着这样的你度过我的后半生...栽禧强忍鼻尖涌上的酸涩,清了清嗓子。亮着的灯光表明垈永已经在家。若说还有什么贪念,那就是不想在剩余时光里再伤害垈永的这点奢望了。

可这份贪恋在踏进家门那刻就被玄关处陌生的皮鞋击得粉碎。金垈永真的听见了某种东西碎裂的声响。他单手按住剧烈起伏的胸口走进客厅时,双腿几乎脱力到要跪坐下去,却硬生生咬牙撑住了。金垈永站在那里。还有堆成小山的行李袋刺痛着他的眼睛。


哥 我要走了

什么...,什么意思啊。这都什么跟什么。

对不起,哥。但我觉得有些话必须说出来才一直等着。

垈永啊,垈永。这算什么话。哥现在,

想跟哥道歉来着。


垈永的话让栽禧喉头猛然发紧。他突然真切地意识到,这个猝不及防扼住自己命门的事实——这段关系里人人都以为我占尽主导,可谁又知道呢?你这漫长的一生都攥着我的气管过活,时而收紧时而放松。我因你而呼吸,也因你慢慢窒息。可现在,口口声声说要救我的你,却又在勒紧我的气管啊,垈永。栽禧不自觉地踉跄了一下。而垈永仍用平静到近乎决绝的神情继续说着。


我知道我对哥太过分了。哥明明每次都为我拼尽全力,我却总是对哥那么冷漠。我知道哥受了很多伤,真的对不起。

……所以,所以你是铁了心要走?

哥你放松点。

- 什、什么啊。这话。

- 哥别再每晚到处找我了,也别再担心我会消失。到此为止吧,你也该...过点轻松自由的日子了。


垈永仿佛在呕吐般倾泻着情绪。他心底堆积的对栽禧的感情并非只有憎恶,更藏着想让对方理解的渴望。他恨着栽禧,却也无法不同情这个可怜人。正因如此,他才会留在栽禧身边从不反抗。在近距离凝视栽禧人生的日子里,垈永逐渐明白——这个自私恶劣的男人,同样是个不幸的可怜虫。而当意识到那份不幸正是源于自己时,他唯一的念头就是离开,结束这场婚姻。


- 我看起来像那样吗?

- 哥不是焦虑得受不了吗 害怕得连觉都睡不好 这些全都是因为我 都是被我害的 我早该说出来的...

- 你是可怜我才不说的?

- ...啥?

- 把我搞成这样 现在说是可怜我才不说的?


垈永被栽禧僵硬的话语噎住。方才连呼吸都紊乱的栽禧慢慢抬头,用深不见底的眼神凝视着他,重重呼出一口气。那双眼睛里的情绪已褪得干干净净,就那样看着垈永开口。


你明明都知道还那样对我?我快疯掉的时候,都是因为你

哥...我们分开这件事

喂,金垈永

- ... ...

你真是执迷不悟...


栽禧的手扣住我的腰,朝垈永投去刀锋般的眼神。敏感的垈永立刻攥紧了身旁行李箱拉杆,与栽禧对峙。他誓死也要离开的决绝,像铁钳般扼住栽禧的咽喉。栽禧痛苦地喘息,却又觉得混沌的头脑逐渐清明起来。终于开口时——


我就当没看见你出轨。

哥。

想见吴是温也行。我会装作不知道。我本来就很擅长这种事。

...哥,别这样。

我不是都睁只眼闭只眼了吗。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见吴是温也行,花我的钱住豪宅享受生活,我都由着你了。


栽禧咬紧牙关步步逼近垈永,吓得垈永死死攥住是温的袖口。是温毫不掩饰对垈永的杀意,指节都捏得发白。


所以你他妈就给我死在这吧。

哥...好痛...放开...

下面该不会等着吴是温吧?你下去是要跟他私奔吗?就像那时候一样?

放开!

不会有第二次。金垈永。一次已经够给你面子了。你心里清楚。

住手。住手!!

为什么要走?你不是说对不起我吗。不是说都明白了吗。可光凭一句对不起就想结束?现在这样,一句对不起,就够了吗?!


栽禧一字一顿的话语越说越长,攥着垈永胳膊的手也越来越用力。垈永脸色惨白。是温担忧的话语突然浮现在脑海——当是温提出要一起进去时,垈永拼命拦住了他。说自己会好好道歉,会彻底解决。说那样的话哥哥也会听的。因为是最后一次了,正因为当作最后一次才会这么想。又或许,能和吴是温再度离开的膨胀希望让垈永掉以轻心了。但栽禧不是。听到"对不起"三个字的瞬间,他露出恶鬼般的表情扑向垈永。垈永后悔了。对这个恶魔连"对不起"都是浪费。


- 你以为说句对不起,我就会"啊好吧"这样接受吗?

- ...哥!!

- 觉得抱歉就该受罚啊垈永。付出代价才行。光道歉就想了结根本不算道歉。不过是你想让自己好过罢了。

- ... ...

- 你以为这种道歉我会接受?


栽禧依然喘不过气来。可金垈永却呼吸如常。这让他怎么都想不通。我都窒息成这样了,你说一句话就能让我喉头紧缩又松开,可为什么——高高在上的你为什么把我逼到濒死还能若无其事?垈永。栽禧盯视的目光滑过垈永的后颈。垈永的呼吸突然变得粗重,喉结滚动间,恐惧的阴影漫上他的瞳孔。栽禧用强忍颤抖的声音再次逼问。


- 接受惩罚吧金垈永。你逃不掉的,死也逃不掉。

- ... ...

- 这就是你的报应。死也要死在我身边。


栽禧的审判开始了。听着对方宣判自己人生的终结,垈永咬紧牙关怒火中烧。这个曾经以爱为名的男人,如今又要用愧疚来操控他的人生。当栽禧举着负罪感的大旗逼近时,他竟毫无招架之力。恐怖而痛苦的未来仿佛已迫在眉睫。垈永嘶吼着扭动手臂反抗,却被栽禧死死钳制。他发狠咬住对方手腕,栽禧发出短促的痛呼终于松手。攥着渗血的牙印,栽禧喘着粗气瞪视垈永。后者同样不甘示弱——这场对决若败北,等待他的将是万劫不复。

十年前与栽禧同居的第一天,金垈永就尝到了惨败的滋味。他再也不能输给栽禧——若不杀死对方,死的就会是自己。那次苦涩的败北让垈永变得愈发狠戾。所以当他看着因愤怒而浑身发抖的栽禧时,心中没有半分愧疚。他盘算着要更残忍地折磨对方,甚至想着只要能摆脱栽禧,再下作的手段都使得出来。垈永扯出腥臭的冷笑,看着栽禧脸色逐渐惨白。他开口说道。


要是那样...不如现在就死了算了。

- ... ...

我死也不会死在哥身边。绝对不会。


栽禧的面容逐渐模糊。即便回忆自己给郑栽禧造成的所有伤害,也没有哪次像现在这样留下如此狰狞的伤口。而这次的反噬来得异常猛烈。在栽禧渐渐失焦的视线里,垈永尝到了微妙的胜利快感——这是栽禧的溃败。从最开始,这就是场必输的战役。



是温开始隐隐感到不安。想到郑栽禧进去的时间,垈永早该出来了。虽然垈永严令禁止他上楼,是温还是不断看表,最终推开了车门。深夜的空气黏腻得令人不适,将他整个人裹住。是温抬头确认亮着灯的窗户,毫不犹豫地走进了公寓。

迟迟等不到电梯的吴是温焦躁地冲上楼梯。站在垈永告知的门牌号前正犹豫是否按门铃时,他鬼使神差转动把手,竟发现门锁应声而开。确认走廊无人后闪身而入,玄关处并排放着垈永的球鞋和栽禧的高跟鞋。当是温脱鞋轻声呼唤着垈永名字向里走去时——


- ...金垈永!!


金垈永失去意识瘫倒在地。吴是温慌乱地环顾四周寻找栽禧,同时将垈永搂在怀中。主卧旁敞开的浴室门缝里正渗出暗红灯光。而就在那里面——


- 呃...呜...呕...


栽现正把脑袋埋在马桶里呕吐。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温强压着颤抖的心,向眼前的电话伸出手,手指不住地发抖。尽管一再想要逃避,但此刻、此刻触碰到的垈永的手臂却冰冷得可怕。是温艰难地呼出一口气,用滑腻的手指按下了号码。


喂您好,是119吗?现在这里...现在这里有个人失去意识了。


是温抓住垈永冰冷的手臂,用近乎哭嚎的声音描述着现场。在救护车刺耳的警笛声打破死寂前,栽禧不断呕吐着秽物,最终昏厥过去。



戴着呼吸器的垈永迅速从是温身边被推离。紧接着载有栽禧的担架床也慌乱地紧随其后。忙碌的医生们将两人并排安置,在他们之间来回奔走。其中一名医生走近仍呆立在灾难现场的是温问道。


您和这两位是什么关系?

- ...啊?

- 您就是报案人对吧?请问和患者们是什么关系?

- ... ...

- 那两位患者又是什么关系?是夫妻吗?

- ... ...

- 您必须说明情况我们才能通知警方,报案人。

- ...警、警察。

一同送来的男性已经死亡。送进来时就没有脉搏了,初步判断是窒息身亡。这种情况必须立即报警。请通知报案人。

- ... ...

- 报警人!报警人女士!


是温的呼吸被生生掐断。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当看见那条垂落的苍白细臂时,她才后知后觉意识到——正是这只手扼住了自己的生命线,不禁发出濒死般的叹息。

可你...即便如此你...



* *



——开什么玩笑?!我丈夫怎么会不见?


郑仁在需要保持安静的医院走廊里,对着突然响起的电话失声尖叫。电话那头的新人刑警结结巴巴地辩解,说明明一直盯着,可一眨眼人就没了。该死,一个等着做精神鉴定的嫌疑人居然逃了?郑仁感到太阳穴突突直跳。

不久前以杀害丈夫罪名被拘捕的嫌疑人本就是个怪人。那张过分英俊温顺的脸怎么看都不像杀人犯,而闻讯赶来的父母更是郑仁熟知的商界名流。这个富豪家的独子,竟因勒死共同生活十年的丈夫的罪名被关在这里。更诡异的是,他苏醒后总时不时问起自己丈夫。名字叫什么来着...对了,金垈永。护士们都说,看他呆坐着突然问"垈永还没来吗"的样子实在可怜。

听说金垈永的葬礼至今未举行。按理说作为遗孀的丈夫本该主持丧仪,但丈夫如今是嫌疑人身份。虽然向看似公婆的人转达了此事,他们却哭喊着"那两人早就离婚了,根本不该由我们操办葬礼"。情急之下郑仁确认了亲属关系证明——两人分明仍是合法夫妻。无论发生过什么,他们确确实实是共同生活了十年的伴侣。

案件进展如此缓慢令人窒息。被指认为嫌疑人的丈夫虽然苏醒了,却始终像具尸体般沉睡,对前来探视的人不是认不出来就是直接无视。整个人仿佛彻底放弃了思考能力。每当警方试图询问什么,得到的嘱咐总是"需要精神鉴定,在此之前不要施加过度压力"。而原定明天就要进行的精神鉴定,偏偏在今天——那个所谓的丈夫消失了。"金垈永的葬礼都办完了还能跑哪儿去",郑仁咂了咂舌。眼下必须搜遍所有可能去处。

但没过多久,就接到发现丈夫的通知。正任立即调转原本开往娘家的方向盘,直奔丈夫和他年轻新郎被发现的现场。明明离医院相当远,真不知他们是怎么过去的,简直匪夷所思。刚踏进现场,两名手足无措的刑警就迎了上来。正任一看到他们,照着两人后脑勺各扇了一巴掌发泄怒火。


不知道要回家吗?我说过要好好监视的!

那个...刑警先生怎么办啊?

干嘛?还不快点把人带出来在等什么?

这...这个...


他们的脸色明显不对劲。郑林实在看不下去那些年轻刑警们只在门口焦躁踱步的样子,用力推开他们肩膀闯了进去。但刚踏入屋内,郑林立刻明白为何那些年轻刑警会面色阴沉地原地打转——整个屋子弥漫着浓重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郑林捂住鼻子,连鞋都没脱就径直走向屋内。漆黑一片的房子里,唯有一处传来细微的流水声。浴室。当郑林小心翼翼地靠近并推开浴室门时,


——...操,真他妈见鬼。


浴缸里注满血水,丈夫手腕流出的鲜血染红整池,水中浮沉的尸体就这样迎接她的到来。


嫌疑人死了。

事件正朝着更加扑朔迷离的方向发展。


于是下达了寻找最初报案人的指令。报案人连最基本的个人信息都未向医院公开,这使得寻人工作更加举步维艰。在死者们的社会关系都尚未理清的情况下,丧事已草草操办。由于夫妇双亡,双方父亲不得不担任丧主,葬礼现场简直乱成一锅粥。互相指责"都怪你儿子""是你家孩子害的"的怒骂声此起彼伏,最后听说两位中年女性都昏厥送医。正任赶到灵堂时正值出殡前夕,人群早已散去,只剩两位中年男子守灵。他们自称是死者金垈永的兄长。正任行礼后上前,将医院监控截图递到他们面前说道:


- 我明白现在处境艰难,但请问您认识这位吗?

- ...这个人...

- 是最初的报案者。完全联系不上。

- ...不是吴是温吗?


看起来更年轻的那个用手指戳了戳哥哥的侧腹。嗯?郑琳代替他催促道。


- 是吴是温。前几天来找过我们。

- 来找过我们?什么时候的事?

那时候...垈永还活着呢,哥你还记得吗?

不,我那时候好像不在家。

你跟妈说什么来着?说要带垈永走。

- ...你说什么?

- 听说垈永跟妈妈说现在就要带她走。

- ... ...

唯一能挖出来的信息就只有「吴是温」这个名字。

啊操,这他妈到底什么情况。

但重新发现"吴是温"这个名字,是在和扫除以金融业为幌子的黑帮组织的同事共进午餐时。"啊?吴是温?再说一遍。"郑刑警用袖子擦了擦醒酒汤的汤汁,漫不经心地反问。


- 叫吴是温的,在这带挺有名气,突然就人间蒸发了似的。

- 突然消失了?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 不知道。大概一个月前吧。生意正红火的时候老板突然跑路,底下人能不发疯吗?虽然对我们来说是好事。

- ...一个月?

- 怎么,你知道内情?

- ... ...

这小崽子也是够惨的。明明成绩不错,突然就沦落到和妈妈流落街头,为了赚钱急昏头才踏入这行。他爸还是监狱出来的。哎,没点背景怎么读书啊。不过听说倒是赚了不少钱。

钱?这谁知道呢。

听说这栋楼都是他的,这你都不知道?据说他为了钱都疯魔了。好像说什么...老大有个情人就喜欢富豪来着?被拜金女缠上了呗。

所以现在完全不知道人在哪儿?

不知道。通缉令发出去也得先抓到人才算数啊。


贞任已经没了胃口,放下勺子。一个月前那对夫妇被并排葬在向阳处的消息,至今仍让她嘴里泛着苦涩。最初报案者的离奇遭遇与那对夫妻究竟有何关联?虽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但她莫名确信——掐死年轻丈夫的凶手、执意回到案发现场赴死的女人、以及像死人般消失的第三人之间,必然藏着某种无法用简单语言描述的极致恶意。



而郑琳在整整两周后,才意识到那种诡异确信般的既视感。


[发现吴是温的行踪了]


如今这已非她分内之事。吴是温本该由金融专案组负责,可郑琳仍沉默地挤进准备出勤的警车。说不清为何,她直觉此刻若见到那人,或许能稍解心头积压多时的黏腻不适。更令她心悸的是——发现吴是温的地点竟在那对亡故夫妇的墓地附近。必须去,必须亲眼确认。唯有如此才能明白,他们蹊跷的死亡简直不像是死亡,而是——


-……吴是温心脏骤停大概有一天了。

-死因是心脏骤停?没有其他异常?

附近是有个烧酒瓶滚在地上,其他没什么特别的。估计得交给国立科学搜查研究院才能查明白。

国科搜个屁!自杀的混蛋还查什么死因?!


因为像是同行者。

但吴是温被发现的位置很诡异。他就躺在夫妻合葬墓的正中央,身体扭曲着朝向其中一座坟墓,在郑仁眼里看来简直就像...


仿佛在守护着某人。

即便死后也会如此。


- 该确认的都确认了吗?

- 啊,嗯。


正任望着标记吴是温躺卧处的标识,身后传来刑警的询问。猛然回神的正任摸着后颈点头,视线又落回标识上。满腹疑问呼之欲出——你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 都确认完了。


或许这种问题从一开始就没有意义。


- 都明白了。我们走吧。


因为他们早已在崩塌之中。

因为来自不同世界的我们都在一同坠落。





<崩坏> 结束。



__